“怎么了？到底怎么回事？”趙小玉越發覺得不對勁。
吳菲菲支支吾吾道：“瑁……瑁……”忽地深吸一口氣，抬起頭道：“壽王殿下，他不愿再交換回來了。這次瑤若隨我一同回來，便是要看你同玉環姐到底有多相似。適才她已經來見過你，連她這個日日貼身的侍婢都幾乎分辨不出你與玉環姐的真偽，相信皇上也分辨不出，所以壽王殿下不答應……”
趙小玉沒有料到事情會是這樣發展，難以置信道：“菲菲……你的意思是……讓我代替楊玉環，長留宮中，而真正的楊玉環和那個什么壽王李瑁就從此雙宿雙棲？”
她不敢相信這種對她而言近乎“殘忍”的安排，竟然是出自自己好友的口中。她趙小玉不是圣人，不會樂意成天做好事、做善事，凡事都得有個限度吧，這邊她倒是假扮楊玉環，促成了一對戀人歡好，那邊她的自由身、人生理想全沒了不說，那李隆基可是需要她侍寢的，這些日子，他估摸著是看她腦袋受了傷，才沒碰她，可她這副身體，什么傷本就好得快，一旦那李隆基知道自己無大礙了，到時候硬要她侍寢，她拿什么來侍寢？
菲菲怎么凈想著幫那“玉環姐”，就半點不為她著想？
可那吳菲菲果然重重地點了點頭，忽而一副大義凜然、慷慨就義般握住她的手，似是在增強她的說服力，“小玉，你就這樣留在宮里不好嗎？反正你一直都是這么愛財如命的，這宮里，憑借皇上對玉環姐的寵愛，皇上也一定會待你百般恩遇的，這是多少娘娘們都可遇而不可求的。小玉你……”
話未說完，卻聞“啪——”地一聲，吳菲菲的臉上頓時顯出了一個碩大的五指印。
“你住口——”
趙小玉正用一副難以置信的眼神，緊緊地盯著她看。
因為氣惱，她的手甚至還沒有放下，就已經開始不住地顫抖。
空氣，似乎在那一刻，凝滯在了兩人之間。這是她第一次打菲菲，可要她乖乖順順，不哭不鬧聽菲菲這樣不顧一切的瞎安排她的人生，這口氣，她實在是咽不下。
半晌，趙小玉才長長喘了一口氣，只覺得心如刀絞，唇齒寒涼道：“真不敢相信，方才這些話，竟然出自我最好最好的好友之口，你還是我認識的那個天真淳善的花癡菲嗎？你怎么不為我考慮考慮？”
“正是我為你考慮了很多了，才會要你留在宮中。皇上和壽王都喜歡玉環姐那副容貌，可玉環姐只有一人，而恰恰好小玉你來了，正好你的容貌已經變得和玉環姐一模一樣，又正好你又有愛財如命的心理病，治都治不好，這是你自己說的，這一切巧合，難道不正是上天的安排？”
吳菲菲似乎也有些惱怒，昂起頭，看著好友，大聲道：“你信不信都好！小玉，我一直當你是我朋友，不過，你要明白，人是會變的！自從我穿越來到古代，一直孤苦無依，甚至淪落到要沿街乞討，還要受男人的欺負，好不容易，我才得遇貴人，搖身一變，從一個人人唾棄的乞丐婆，變成了韋昭訓的女兒，即便是收養的，也可以不再受人氣！這一切都是玉環姐的幫助，我承她的恩情，這都是要還的！”
“所以，你就這樣拿你昔日最好的朋友的自由來還？清白來賠？”
面對趙小玉的反問，吳菲菲無所謂地聳聳肩，冷笑自嘲道：“不要那樣看著我，有什么奇怪？我從未對你講過這些，和你的經歷比起來，我哪里能有你幸運，不僅吃了一顆神奇的珠子，穿越后更搖身一變，變成了名垂千古的四大美人之一，你輕輕招招手，便有一大堆的男子聽你號令，博你歡顏。不管是你的令狐大哥也罷，風流圣子也好，還有當今的皇上……至少，你遇到的，都是些真心待你好的人！”
“小玉，你知足吧，這樣的安排有什么不好？”她頓頓，直起身來，走到床下，似乎在回憶往事。
趙小玉本在后悔自己因為氣惱之下打了好友一巴掌，在打她的那一瞬，便開始暗自發誓，從今往后，再也不打花癡菲了。可聽聞她這樣講，心中更自氣惱，道：“我不知道你遇到這么多事，可是……不管怎樣，你也不該不顧我的感受，要我代替那什么楊玉環強留在宮中啊，再說，我吃了那珠子，就變得跟楊玉環相似，我也不想啊！”
她把這些話吼了回去，越發覺得自己這一個多月以來，原來一直都被人掌控于股掌之間，而這個人，竟然還是自己的好友——花癡菲，這些日子以來，菲菲都是以舍不得她，會想念她，以此來一而再再而三的遏制她想要離開的念頭。
想起昔日在現代的時候，兩人無話不談，相依相伴的情形，趙小玉心頭一酸，淚水開始涌了上來，在眼眶中打轉。
哪知，吳菲菲更加歇斯底里，淚水奔涌而出，吼了過來，道：“趙小玉，你不是我，你不會明白我的感受，很多書上都寫女主穿越好，穿越后如何如何，更得到真心人相待，白頭偕老……全是屁話！我自來命苦，在現代總是不敢去面對，不敢去追求自己所愛，剛一追求，又遇上了莫名其妙的殺手！來到古代我吃盡了苦頭，從韋紹訓認我做義女的那一天起，我便告訴自己，我一定要爭取到我想要的東西，哪怕是要我用我生命中最寶貴的東西去換，我也不后悔！如今承蒙皇恩浩蕩，我總算可以明媒正娶做壽王妃。身為他的妃子，我豈能不隨他的心愿，為他分憂？”
為了一個壽王，為了今時今日的地位，她吳菲菲可以換掉自己的姓名，賠上自己的尊嚴，她已經改變太多太多，如今換掉與昔日好友的友情，又算得了什么？
趙小玉憤怒不已，又將淚花狠狠咽了回去，冷冷一笑：“菲菲，我這是第一次打你，以前，可都是你打我的……不過，我希望，這是我最后一次打你，我一直當你是我的好朋友。
你愛慕李瑁并沒有什么過錯，不過，有兩點你錯了，強求來的愛情是沒有結果的，你為他做這些，為他找來她心儀的女人陪伴他，他難道就會愛上你嗎？這是你一錯。
你更錯的是，犧牲別人的幸福來成全你自己，幸福是靠自己努力爭取的沒錯，可不該不擇手段，這是你第二錯！
就因為我趙小玉愛財，有病，就活該被你出賣，活該給皇帝侍寢嗎？你以為我趙小玉眼里只有錢嗎？我還有我的人生要過，我還有我的事未做，穿越來此地，不是只有你過得艱難的，我也艱難過，可我再艱難都沒有忘記過要找到你，一起離開這里，回到現代去……”
“我們都在努力的活著，只是方式截然不同罷了。”她瞪著吳菲菲，良久，才艱澀道：“從此以后，你我……情誼已盡，你……好自為之吧！”她冷冷地說完，心灰意冷，連床上的財物也沒有拿，便抽身而走。
吳菲菲一臉錯愕，半晌才回過神來，忽而嚎啕大哭，哭喊著，撲過去，拉住趙小玉道：“小玉……對不起，對不起……是我壞，是我錯了，看在多年的情分上，你原諒我這一次吧！不要走，不要走！”
趙小玉知道菲菲又玩起了她那套“情感勒索”，她心中難受，卻還是努力甩開她的手，又向前跨出幾步，冷冷道：“如果你當真還念你我多年的情分，請讓我走！我要自由！否則，我就去把一切實情告訴皇上，到時候，李瑁、楊玉環，還有……你，都討不了好。”
此時此刻，趙小玉心中忽地對辰弒百般思念起來：想他那說一不二的性子，若是他在這里，一定會毫不猶豫、干脆利落地帶我遠走高飛的，他施展的輕功的時候，總是那樣瀟灑，一定會帶我飛過這高高的紅墻朱瓦，帶我到一個自由的地方。如此一想，更自難受，想到自己被困皇城，倍感委屈，真想大哭一場。
但聞“撲通——”一聲，趙小玉回過神，低頭一看。
但見吳菲菲一把鼻涕一把淚地索性半躺在了地上，死死拽住了趙小玉的腿不放，道：“小玉，你別走，太遲了，瑤若已經回去稟告壽王，壽王此時必定已經把玉環姐藏到一個更為安全的地方了，縱然你去告訴皇上，皇上也不會相信的，反而……會弄巧成拙，小玉，你也會有生命危險……”
趙小玉聞言淚眼迷離，卻神情堅定，道：“如果要我一輩子在這里做皇帝的妃子，做籠子里的金絲雀，我情愿現在就死！”
吳菲菲面色一滯，漸漸松了手，神情無比凄涼悲絕，道：“好……你走吧，我再也不會攔著你了，在這個世界上，不管我穿越與否，只有壽王一個人對我好……只有他對我好了……”
趙小玉愣了愣，心中也涼了一大截，沒想到，至交好友，會為了愛情，同自己決裂。她猶疑了片刻，轉頭看看吳菲菲呆滯地坐在地上，雙眼無神，張了張嘴，又覺得再也無話可說，便拔腳往外走。
此時落霞已經逐漸退去，偶爾一兩朵橙紅的云彩，輕輕飄在空中，有兩顆早起的星星已經掛在了空中，晶亮晶亮的，簇在一起，似乎在附耳傾訴著相互的心事。
趙小玉一個人走在漢白玉石欄邊上，看著那兩顆星星，回想起昔日同好友花癡菲的過往，心中百感交集……
“小玉啊，你說……你說，在你家陽臺，這個時候，太陽都還沒有落盡，也可以看見星星嗎？怎么我什么都看不見？”吳菲菲著急地用天文望遠鏡張望著。
趙小玉笑笑道：“你鏡頭對著大街上，怎么能看得見星星？”
吳菲菲俏皮地吐吐舌頭，道：“你這望遠鏡這么大，這么早用來望星星是白費了，還不如我找找帥哥呢！”她又轉過身，把眼睛湊近那望遠鏡，調整倍數，繼續向遠處的街區望去。
趙小玉一拍她的腦袋，道：“花癡菲，這個稱呼跟了你這么多年，還真是當仁不讓呢！就知道看帥哥，你這個看法，我怕有一天給人告我們偷窺別隱私呢。拿來拿來，讓我來幫你找找……”
吳菲菲興奮不已，轉頭道：“找帥哥啊？”
趙小玉一臉嚴肅地搖了搖頭，道：“你沒得救了，找星星啊！”她把眼睛湊近高倍望眼鏡，調準焦距，不多一會便道：“來，來……你來看，這顆星星好像你哦！”
“哪里？在哪里？”吳菲菲把頭湊過來，用趙小玉讓出來的另外半邊鏡孔望過去……
“啊，哪里在像我？我這么瘦，那顆星星肥嘟嘟的，好丑啊，倒是像你，嘻嘻……”
“胡說，我趙小玉這種睿智型的人怎么能像那傻乎乎的星星呢，我說這顆肥嘟嘟，傻乎乎的像你，花癡菲，旁邊那顆瘦瘦的，閃爍不停的，像我了！”
“小玉，你瞎說，我才不信你呢，那顆傻的像你……”
“像你！”
“像你！”
……
“小玉，你知道嗎？人死之后，都會變成天上的一顆星星的。以后我哪天死了，你一定能在望遠鏡里看到我！”
“花癡菲，你想我變成長生不老的老妖怪嗎？你死了，我也差不多了，我們都上天去相會了，怎么還會在下面看星星？”
記得何曾時，兩人曾無比親密地湊在一個望遠鏡旁看星星。那一日的星星出來的特別早，也如今日所見一樣。回首往事，只是如今已經物似人非。
“死……”趙小玉心頭猛然間閃過一絲不祥的預兆。
“小玉，你知道嗎？人死之后，都會變成天上的一顆星星的……”
心中的臟器忽然沒來由的狂跳不歇起來，趙小玉想起吳菲菲剛才為情所苦，茫然失措的神情，心中一驚……
“花癡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