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子回來了!”
隨著門外奴仆的一聲通報,南宮遲念不由自主地將頭轉向了門口的方向。經過歲月的洗禮,那個男子愈發(fā)的沉穩(wěn)。南宮遲念一直都在疑惑,為什么不茍言笑的清冷之氣與君子有禮的溫和之感能在一個人的身上這么完美地體現(xiàn)出來,且完全沒有任何違和的感覺。就算是慕容夕月,也只是在她面前才有一絲凡人的喜怒哀樂,到別人面前就又變成了一座堅不可摧的大冰山。如果說,慕容夕月是神,只能遠觀而不可褻玩焉。那么,沈清塵就是人,誰都想過來染指一二。如果說,慕容夕月是冬日里的梅花,玉骨那愁瘴霧,冰姿自有仙風。那么,沈清塵就是夏日里的蓮花,無情有恨何人覺,月曉風清欲墮時。
正當南宮遲念還沉浸在美男伴著清風而來的美景時,沈清塵已經進屋坐下了。沈夫人看著南宮遲念的這副癡樣,心下早已樂開了花,也不枉清塵為她守身如玉這么多年。隨后,也就隨意地說了幾句,沈夫人便以自己身子乏了為由讓沈清塵帶著南宮遲念四處轉轉。對于母親這般明顯而又刻意地為自己創(chuàng)造二人世界的方式,沈清塵著實不知道是該悲還是該喜。什么時候自己竟也像一個毛頭小子一樣,一聽到母親派來的人說南宮郡主去了文正公府,就立馬拋下了手中的公務,馬不停蹄地趕了回來,連衣衫都沒有來得及換一件就直奔了母親的院子,生怕自己去晚了見不到人。這會兒想起來,都不可置信。
楚華國雖然一向民風開放,但是也是極重禮教的,未出閣的女子是萬不能與外男獨處一室的。不過,南宮遲念一向不拘于俗禮,一方面是因為在寒雪宮的這五年讓她增了幾分江湖兒女的恣意灑脫,但更重要的是她對情愛之事的反應特別遲鈍,不然也不會有那么多江湖俠女對兮寒公子芳心暗許卻落花有意流水無情了。
比如,此刻,沈清塵正在屏風后面換衣衫,南宮遲念看著屏風上映出來的修長的人影,毫無遮攔地說道:“清塵,不就是換個衣衫嗎?還要躲到屏風后面。嬌滴滴的像個小娘子一般。”
話音剛落,沈清塵系腰帶的手就一頓,腰帶順著那如玉般的手心滑落到了地上。看著地上躺著的那條精心挑選的腰帶,沈清塵無奈地搖了搖頭,只得去衣柜中又取出了一條,利落地系在腰上,生怕那位小祖宗再冒出什么驚天之語,再毀他一條腰帶。
“終有一日,我換衣衫時不用躲到屏風后面。”說罷,沈清塵將手中的桃粉色的披風披到南宮遲念的身上,白皙無暇的雙手翻飛中系好了一個漂亮的蝴蝶結。從前面看,可以看到披風中素色的長裙若隱若現(xiàn)。
南宮遲念低頭看著身上嶄新的披風,裁剪地十分合她的體型,鼻子一酸,問道:“給我的?”
似是聽到了什么好笑的事情,沈清塵難得笑出了聲,聲音溫潤如三月的春風。然后,他伸出手揉了揉南宮遲念的小腦袋,說道:“你身子不好,受不得風。我就多定了幾套披風備著。”
“這般顏色只有小孩子才穿。”
看著南宮遲念揪著蝴蝶結的帶子嘟著臉低聲抱怨,沈清塵的嘴角微微彎起,伸手將南宮遲念的小手抓在手心里,帶著她走向文正公府的花園。直到在涼亭中坐下,沈清塵都沒有再出聲。而等著他哄人的南宮遲念見他無動于衷,就更加郁悶了。心下更加瞧不起自己,怎么一到了他面前,就總是原型畢露呢?
其實,她不知道的是,在她心里早已將沈清塵納入了最親近的人的范圍內。
午后的陽光正濃,照的大地一片金黃。不由地,南宮遲念想起了多年前這里也曾充滿了歡聲笑語。身邊這個手握重權的沈世子那時也曾是少年,那個會逗她歡笑的少年,那個甘愿背著她亂跑的少年,那個許諾她一生的少年。
“你不告訴我,是為了不讓我擔心。但是,你可想過,我也會害怕。害怕終有一日我回過頭來,那個擁我入懷的人早已變成了一捧黃土。風一吹,我連手中的細砂都握不住。”南宮遲念望著對面那個無比熟悉的面容,質問道。
沈清塵一愣,隨后一臉輕松地說道:“你都知道了?”
“若不是四年前我覺得事有蹊蹺,讓隨影去查,恐怕我現(xiàn)在還被蒙在鼓里。其實你早就知道了,對不對?這件事沈家任何一個人都知道,就連我爹娘都知道,可是偏偏就瞞著我一人。”
早就料到了南宮遲念會和他算這筆賬,只是沒想到他心愛的姑娘竟如此聰慧。既然確定了心意,沈清塵也不打算再做任何隱瞞,他不想再后悔一次。
“我當時知道自己的身子已是強弓之弩,左右不過還有十多年的光景,你讓我怎么忍心就此拖累你的一生?十多年后,你還正值雙十年華,不應該讓文正公世子妃這樣的身份成為你的枷鎖。你應該是翱翔在天際的雄鷹才對。”
“嗯?”南宮遲念挑了挑眉毛,冷聲道,“所以你就順勢接受了舅媽的安排?從始至終都沒有給我選擇的權力。”
“母親只是想給我留個后。我承認她做的有些偏激了,但是那時母親幾近崩潰,她也不想傷害你的。”
“那你現(xiàn)在怎么改主意了?”
“你都不知道,你走后我有多難過,多后悔。這樣的痛徹心扉有一次就夠了。我想自私一點,把你留在我身邊。就算我走后,你還可以做回兮寒公子。”說罷,沈清塵將南宮遲念攬入了懷中。
“念兒。”
“我在。”
“對不起。”
“不是說我應該是翱翔的雄鷹嗎?”
“誰說的?你明明是雌的,這點我最清楚了。”
……
聞著那股子熟悉的清香,南宮遲念才發(fā)覺,命運以愛為繩將他們僅僅地捆綁在了一起。直到很多年以后,她再次踏上這片土地的時候,仍會淚如雨下。
亭子外的走廊上,一名白衣少年矗立在那里,目不轉睛地看著亭子里相擁的兩個人。
“清塵……”少年喃喃自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