督戰手指攢動，掌心與尖銳的指甲碰撞。風從指縫中鉆過，留下涼涼的痕跡，一如督戰此刻的內心。

　　那個聯合軍隊的長官看督戰表情凝重，便隨口說道：“我只是給你一個意見而已，殺人這種事，我們也不愿意干，多一個朋友總是很好的。”

　　“我……”

　　“你放心，我們的治理肯定比現在這個愚笨的皇室要公平，嚴謹。”指揮官怕督戰信不過，對他解釋道。

　　“可是長苑的援軍正在趕來的路上，你們這些人能與他們一戰嗎？”

　　督戰本想投降，卻突然想到這件事。

　　長苑的玻伊爾，單是把名號亮出來就可以讓對手嚇的魂飛魄散。

　　指揮官輕蔑一笑：“你以為我們游牧民族都是無腦的家伙嗎？要是這都沒想到，我現在怎么會站在你面前？”

　　督戰眼前一亮，這些游牧民族今夜的確將戰術施展的環環相扣，積弱多年，他們也在成長。

　　“你的意思是……”

　　“我們在長苑的同志已經準備起事，腹背受敵的玻伊爾，怎么可能來給溫圖爾庫解圍？”

　　督戰深吸一口氣，下定決心說道：“我們投降，只要你們保證不能傷害城內的平民，不能擊殺我的手下，更不能出爾反爾。”

　　指揮官爽朗的笑道：“你大可放心，草原人民都是言出必行，哪像你們的帝國人。”

　　督戰也不敢反駁什么，只能一笑回之，接著獨子走到指揮官的面前，將佩劍交給了他。

　　督戰身后的士兵們看到長官都放棄抵抗，都心驚膽戰的騷動起來。他們印象中的游牧民族都是些野蠻嗜血的家伙。

　　千年前東大陸與西大陸交接的蒙得古族西征，將半個西大陸卷入血色的恐懼。他們不僅擅長廝殺，還將尸體用投石車投入城市，帶來瘟疫，死亡緊跟蒙得古族西進的步伐。

　　若不是成爾汗暴斃，他的弟兄與兒子們內斗，導致國力衰敗，那么連最西的神圣羅馬都要被迫改換教宗。

　　因此游牧民族們殘暴好戰的特征深入帕爾彼零大陸人的基因。

　　大部分守城軍看到長官放棄抵抗后，都忐忑不安的思索著，萬一這些人把他們當成戰俘虐殺，他們連反抗的機會都沒有，那還不如拼死抗爭。

　　督戰將雕飾游馬的佩劍雙手遞給指揮官后神情失落的嘆了口氣，但他馬上將臉上的悲傷之意清空，若是表現太失落，會讓聯合軍隊士兵們心存戒備。

　　指揮官接過督戰華麗的佩劍，把玩了一下，握住劍柄，在空中劃圓。

　　他看著后面亂作一團的守城軍們，感到不妥，便命令督戰道：“你去安撫那些士兵，告訴他們，我們聯合軍隊不會傷害他們。讓他們安靜下來。只要投降，我們就把他們當做自己人。”

　　“好。”督戰接到命令后立刻轉身，快步上前。

　　他走到曾經的自己的手下面前說道：“大家都趕緊投降吧，聯合軍隊的人不會傷害我們，負隅頑抗根本沒有未來可言。”

　　他說話時不敢直視手下，愧疚感如同一座矮山壓迫他的脖頸。

　　大部分人聽到聯合軍隊不會傷害投降者，感到不可置信。這些嗜血的蠻族人竟然對殺戮不感興趣。

　　因此大部分人還是信不過，只有幾十個迫切想要抓住求生機會的士兵立刻把手中的武器扔到地上。

　　聯合軍隊是否會違背諾言他們不清楚，但他們知道，負隅頑抗只能付出生命，而投降還有一線生機。

　　有人帶頭后，更多的鐵器撞擊地面聲音響起，不絕于耳。

　　一時間叮叮當當聲蓋過了黎明響起的鳥叫聲。

　　但還有幾個士兵仍舊不肯承認自己成為游牧民族野蠻人的俘虜，手中武器不僅沒有丟下，反而握得更緊。一個人破口大罵道：“你這個家伙！帝國給了你俸祿，給了你權利，今天你竟然為了茍活而屈服于這些野蠻人的手下，帝國的臉面都被你玷污了！”

　　其他繳械投降的士兵心中同樣不甘，被向來認為是落后愚昧民族的人俘虜，沒有那個自詡文明民族的人會心甘情愿的接受。

　　指揮官聽到那些不肯投降的士兵破口大罵后，臉色陰沉下來。

　　他手中剛得到的佩劍舞動的更加快速，呼呼劍氣掠過。

　　“把這些不肯投降的家伙處理掉。”指揮官聲音平靜，仿佛面對的是平日里的牛羊牲畜。

　　督戰聽到指揮官的命令后，臉上的皮肉緊繃。指揮官的這個命令并沒有違背雙方的約定，這些不愿投降的士兵肯定不在保護對象中。

　　但督戰也不想把與自共事多年的戰友殺害，因此他快步走到這些罵罵咧咧的士兵面前，佯裝動手，卻低聲而急切的說道：“你們趕快投降，要不我也保不住你們！”

　　那幾個士兵嘴角上揚，鼻孔噴出的白氣呼呼撲打在督戰的臉上，眼睛中充滿了嘲諷意味，說道：“哼，你這個貪生怕死的家伙，就這樣把帝國對你的恩情忘記了嗎？我們誓死不屈，你真要是想成為那些野蠻人的走狗，現在就殺了我！”

　　“你們！”督戰氣得將聲音提高了數倍。督戰也不是一個心軟的家伙，否則也就不會讓其他人拖延聯合軍隊，自己找機會投降。

　　身后的指揮官見督戰還沒有處理這些頑抗者，便撥弄指甲，隨口道：“你要是再不動手，你的這些手下可就沒幾個活下來了的。”

　　這些人當然無法進入指揮官的眼界，他若是想，大可以自己一劍洞穿這些士兵。不過，他感覺可以用這些士兵來試探督戰的忠心，也就任由他去。

　　督戰被指揮官的話驚的脊背發涼，這種話才是游牧民族的人該說的東西。

　　督戰的手下們聽到指揮官的話后，也紛紛嚷道：“把這些家伙殺了吧！否則我們都不能活下去！”

　　身前身后的壓力如潮水奔騰而來。“你們去把他們控制住！”督戰對其他投降的士兵發話。

　　士兵們一擁而上，負隅頑抗的人寥寥無幾，因次這些士兵根本沒有受到傷害便拿下頑抗者。

　　他們痛苦的呼號，惡毒的咒罵督戰，投降的士兵，還有聯合軍隊的人。但咒罵只是自我安慰和無力的發泄。并沒有任何實質的效果。

　　督戰看著面前猙獰的戰友，舉起指揮官扔給的砍刀。

　　若是不殺了他們，便無法表意忠心，那就無法得到信任……那么自己的前途又成為一片濃稠的黑暗，自己也要成為父親那樣的，用生命換回可憐物資的人。

　　督戰心意已決，舉刀砍下……

　　血液濺起數尺高，殷紅朝日灑出的朝陽映照在或新鮮，或陳舊的血跡上。

　　督戰和投降的士兵們如愿以償的活了下來。沒有了阻攔的聯合軍隊全部進入溫圖爾庫。

　　朝氣蓬勃的早晨，死氣沉沉的城市，成了大陸的轉折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