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肆記

第四十五章:惡魔寄居在人類的骨髓

肆記 逆旅行潮 2349 2017-11-29 16:53:01

  士兵們打開門跑回棱堡中,根據紙條所描述的,那三十多個匪幫成員就躲在木桶中。他們要在棱堡中思考出對策再出擊。

  城墻上的木桶本就不少,都是用來盛放火藥,石頭,燃油之類的物質。城戰開始后,這些木桶中的東西將決定戰斗的勝負,城池的歸屬。而且這些東西,重要同時不會引起注意,著實藏身的最佳選擇。

  士兵看到紙條所寫后才注意起這些他們經常碰見,但從未關心過的木桶。他們屬于警督隊,來到城墻和棱堡的次數并不多,因而對這些木桶沒有在意。

  士兵們的透過棱堡中的瞭望孔看觀察城墻平臺上的物品擺放。將關注點放到木桶上的士兵們這次發現,果不其然,較之上次來到城墻棱堡“借東西”,現在的確多了許多木桶。

  看到紙條所述的事件一一驗證,十幾號士兵沒有發現重大危機,可能成為作戰英雄的喜悅,頭腦反而被絕望充斥著。

  因為那個寫下紙條的神秘知情者告訴他們這次出擊城墻的匪徒雖然數量少,但都是以一敵百的精英,恐怕連城市級別的冊封騎士都不是他們中某些人的對手。

  倘若真有這種級別的戰士,他們這些雜魚連值得他們出手的資格都沒有。看樣子這些匪徒之所以留下他們的性命,是害怕暴露出來。

  可……萬一那個紙條是糊弄他們的呢?匪徒的確有,但實力,數量不一定像紙條所描述的。

  如果這是匪幫虛張聲勢,讓他們感到畏懼,這樣不僅可以爭取時間又能威懾住士兵。

  可是這樣會招來更多的士兵圍剿,得不償失。老奸巨猾的匪幫絕對不會犯下這種錯誤。那么這個紙條所說極有可能是真的。

  匪幫們見隱藏不了,齊刷刷暴喝著跳出木桶。他們才不管士兵心里怎么想的,有了風險就要迅速解決。猶豫不決的警督隊和雷厲風行的匪幫完全沒有可比性。

  勁風呼嘯,隱月忽現,木桶炸裂,鋼刃出手,匪徒出場,氣勢席卷城墻,棱堡上打更用的大鐘仿佛都被這種氣勢震蕩。蜂擁而上的匪徒撞開棱堡的小門。棱堡門本來就不堅固,更何況帕爾彼零大陸的成年人力可抗牛,區區木門,身體撞擊就可以打開。

  棱堡內的士兵們大叫著后退,太強了,太震撼了,這些匪徒果然是以一當百的戰士。紙條所說果然不虛。

  匪徒們高舉鋼刃劈向士兵。干凈利落,絲毫不拖泥帶水。

  亂糟糟的噠噠踩踏聲,沿著磚石傳播,這十幾個士兵面對來勢洶洶的匪徒根本不是對手。狹小的棱堡成了混戰的場地。士兵們慌亂應戰,叮叮當當應付幾下就有兩人倒在鮮血遮掩住的地上。

  一個士兵右手持劍與匪徒對峙,左手從腰間抽出燧發槍,企圖向自己的對手眼睛射擊。燧發槍足以擊穿薄爆木板,而且如此接近這些匪徒,燧發槍的威力將完全釋放出來。

  燧發槍是由塞爾維亞帝國的設計師玻伊爾·讓于西紀元2267年,也就是進入蒸汽時代前十年根據火繩槍改良而來。燧發槍摒棄了火繩槍簡陋繁瑣射擊的方式,改用擊錘敲擊。引爆子彈迸發出去給予敵人重擊。因此威力,精準度,射程較之火繩槍強勢許多。

  缺點同樣顯而易見,那就是裝彈依舊繁瑣。與之相反,近年制造出的連發火銃裝彈,射速都有極大提升,但威力遠不及六十多年前的燧發槍,連發火銃擊打在內襯鐵質甲胄的假人身上僅僅留有幾個小彈孔。

  不少警督裝備這種燧發槍巡邏時都喜歡拉下保險以便于發生意外及時護身。但由于拉下保險導致的意外事故不在少數。

  那個士兵的燧發槍屬于普通款式,雕飾的金屬紋路沒有太驚艷,手柄,槍身都是木質,只有擊錘,槍管,扳機由金屬制成。

  這樣的槍,壽命遠不及金屬成分多的槍械。但對付市民,匪幫已經綽綽有余。

  那個士兵直勾勾的看著黑衣遮身,露出兩個眼睛的匪徒,他的心中已經瞄準了匪徒的眼睛。

  士兵的槍剛舉起,凍得僵直的手指還未觸及冰涼的扳機就感到一陣溫暖傳及胳膊,接著劇痛由胳膊傳至大腦——他的胳膊被另一個匪徒硬生生得砍掉。

  再精良的裝備依舊沒有戰友的配合有效。那個士兵捂住斷臂摔到地上不停翻滾起來,口中的叫聲傳到其他戰友耳中,但他們都是以一敵三,完全無暇顧及他,甚至,連他們自己都小命難保。

  本來要被射爆眼球的匪徒極為紳士的彎腰。那把造價頗高,外形令人心馳神往的燧發槍出現在他套著黑色手套的手中。

  還在滿地打滾的士兵被砍掉他手臂的匪徒重重得踩住胸膛。士兵的胸膛被重重一擊,一口熱乎乎的鮮血噴射而出。他現在才感覺到肩膀處的疼痛。

  匪徒手起刀落,疼痛感還未完全傳遞至大腦。現在疼痛感才真的要命,他只想被這些發匪徒處決。

  他信奉著塞納教,在這個普遍信奉信教的溫圖爾庫著實是個異類。塞納教脫離于信教,也算是信教分支,因而有著共同的天堂地獄之說。塞納教義中,死亡時身體殘缺之人無法升入天堂接受天使的洗禮。

  匪徒熟練得把玩著燧發槍,他也是一個玩槍的高手。手槍在他的手上靈巧翻飛。從指尖都手腕,燧發槍甚至可以安穩得立在他的手背。燧發槍槍身大多笨重但這毫不影響匪徒的表演。

  踩著斷臂士兵的匪徒見這小子玩了起來,冷酷的說道:“趕緊把正事,時間不是給你浪費的。”

  匪徒停下手中飛舞的,掃興的“切”了一下,一手揣兜,一手將槍口下擺對準士兵。

  士兵惶恐得張大眼睛盯著黑洞般深邃的槍口。

  “砰!”

  “啊啊!”士兵聽到聲音后下意識閉緊慘叫起眼睛,他才八十歲,正壯年。帕爾彼零大陸平均壽命可是兩百多年左右。

  而他的家庭自此少了一個士兵男人,他的孩子們沒了父親,他年老體弱的父母……

  恩?可是他發覺自己并沒有疼痛感,怎么回事?他緩緩睜開眼睛,看到匪徒眼中戲謔的眼色馬上明白了——剛剛是匪徒用嘴模仿的,而自己的舉動成了匪徒的好戲。

  沒等到士兵感到羞憤,又一聲“砰”響起,這次是真的槍聲。子彈進入頭顱的傷口只有一個小洞,然而射出部位卻像開花的花苞。濺落地上的殷紅血跡,百花花的腦漿妝點了毫無特色的木質桌椅。

  死不瞑目的士兵被踹開,兩個匪徒加入其他戰斗。

  溫圖爾庫的警督習慣了安逸生活,根本沒有戰斗力,十幾個士兵一轉眼就成為遍地尸體。

  而匪徒沒有一人傷亡,四分五裂的秀兒克帝國與紀律嚴明的匪幫高下立見。

  自以為躲過暴露風險的匪徒們擊掌慶賀,地上的十三具尸體自然成為他們的戰利品。他們搜刮尸體上的值錢物品。秀兒克帝國的公家人果然油水豐厚,他們將財務裝進自己的口袋。匪幫搜尸的習慣已經深入骨髓。

  為什么是十三具尸體?因為……棱堡后留有暗門,看到紙條后,士兵們以防萬一,先派走一個士兵呼喚援兵。溫圖爾庫的管理者雖然腐敗,但還不至于連智商都賣了出去。棱堡這些重要建筑總要留個后門。

  “包圍券門口!全體士兵,警督進入戰斗狀態!”

  “是!”“明白!”黃鐘大呂般的喝令聲,應答聲從三十米下的地面傳到城墻上方。

  本來在興致勃勃搜尋值錢玩意兒下匪徒們扔下手里的戰利品,匆忙跑出棱堡趴在城垛低頭望著密密麻麻火把遍布的地面。他們的好興致瞬間變成了絕望,憤怒……

  技術員收起手中的秀爾克軍用信號彈,她看到這些廢物警督陣亡后本大算同歸于盡,突然點點火把連接成的火海照亮西區,被喊殺聲驚飛的寒鴉撲棱撲棱的結群沖向天空。她扭頭看到上千人規模的部隊朝這里趕來。技術員收起信號彈,準備繼續觀察情況。

  市民家中都燃起燈火,但沒人敢出門一探究竟,即使外面肅殺的氣勢溢進自家屋內。

  這上千人的部隊便是從棱堡暗道跑到地面求援的士兵所帶來的,然而搬救兵的戰士還是晚了一步,城墻上的戰友此時都成了和磚石一個溫度的尸體。

  生命毫無征兆消止,時間奔騰著眼前淌過。沒有誰可以阻止,曾經的煉金術師試圖逆轉自然,最終只是徒勞無功渾渾噩噩的度過此生。世事無常,無論是今夜死去的士兵還是這些終結他們性命的匪徒都無法預測。

  匪徒們被內心澎湃而出絕望淹沒,上千人的隊伍圍剿三十人的匪幫,他們完全沒有生還的可能。此時距離聯合軍隊到達還有半小時。

  同樣的半小時,沉浸于劇院喜劇的觀眾會覺得轉瞬即逝,工地上的奴隸會覺得煎熬難耐,斗獸場上的角斗士……他們絕對撐不過半小時,再兇悍,再精明的角斗士也不可能同一樣老奸巨猾的角斗士或者力大無比,死勁猛擊的野獸甚至低級晶獸對峙半小時。

  據角斗士這種職業在羅馬帝國仍舊炙手可熱。羅馬帝國也是為數不多的保留千年前體制的國家。這個位于大陸中央的國家頂著帝國的名號,干著公國才會干的左右逢源之事。

  雖然被鄰國所不齒,但這個彈丸之地卻戰勝了有史以來所有的敵對國——因為這些敵對國都沒有這個深得周邊強國關照的帝國存在時間長。庇護國被滅了?羅馬皇帝只會大手一揮說“我看xx國就不錯,開國庫,使節走起!”——大不了再找一個。把鄰國熬崩潰也是一種勝利。

  而羅馬帝國的宗主國圣羅馬帝國在四百年前滅亡后,其皇帝還曾低聲下氣乞求羅馬帝國皇帝給予他一官半職。

  義氣的羅馬帝國爽快得將皇帝一家送給了滅亡圣羅馬帝國的東西大陸交界處的奧斯曼帝國。以此作為新庇護國的見面禮。

  “醒醒!伙計們,我們要干活了!你們不是喜歡殺人嗎?這些帝國走狗雖然不是茲利的,但是我們也要為那些被他們摧殘的平民報仇!”負責人見無路可退后開始鼓舞士氣,“要是我們坐以待斃,這樣完全沒有勝算,但我們堅守這半小時,我們都會逃出生天!”

  一個匪徒聽了激動的喊道“對!怕什么,我們要棱堡中的新式武器,有居高臨下射擊的地理優勢,還有那個玩意兒!不要慫!撐過這半小時聯合軍隊就要到達!”

  “對!我們要守住其他兩個通信機!不能讓通信機的信號傳到鄰近城市!”駐守草原的兩支軍隊已經被茲利匪幫到亞蘇米市附近。通信機就算發出震天響的警報都無法喚回追逐匪幫妄圖得到大筆賞金的秀兒克士兵。但通信機底部深埋地底線路管綿延至周邊各個城市。每個城市的通信機都使用一個線路,一個城市爆發戰爭,只要激發通信機,數以萬計的齒輪,橡膠筋,滑膛都會極速運轉。

  這些零件可不像秀兒克帝國的官員一樣尸位素餐,它們精準的按照設計而運作,只有故障才會使它們停止。即使設計師也無法得知這些綿延數百公里的線路埋藏地點。

  得到消息后的鄰近城市尤其是長苑市會派大軍支援。這才是比駐守草原的軍隊更可怕的敵人,長苑市總督是難得一見的帥才。傳聞他三十歲便坐到總督位子,如今已經過去十年。這個長苑總督才是匪幫的心頭之患。通信機是匪幫必須守住或破解掉的然而如今形勢危急,已經無法破解剩余兩臺,只能死守。

  這些匪徒跑進棱堡拿取武器準備應戰。負責人看到自己的下屬如此奮不顧身后感覺自己多年的培養沒有辜負。

  負責人對著匪徒們義正言辭的說道:“不管今晚的起義有沒有成功,首領都會給大家最優渥的獎賞!”這種時刻,只有獎賞,加官進爵才會讓手下賣命,這也是為什么攻城戰開始時總有奮不顧身的戰士沖到前排充當“送死鬼”。

  在場的匪徒倒是很清楚,今夜已是九死一生。他們如此亢奮,不僅僅是為了匪幫,更是為了自己的性命。當匪徒這種高危職業又活到現在的人那個不是人精?

  棱堡中貯存的武器的數量不及匪幫的軍火庫,但大部分武器匪徒們卻聞所未聞。因為棱堡是抗擊入侵的一線,這里的軍火必須保證充足,但不能過多,若是被攻上城墻的敵人占領棱堡,棱堡中的武器都將對準國民。

  匪幫成員分成四組,每組五人分守四個券門,站在城墻阻擊下方的溫圖爾庫士兵,雖然這些人數只是溫圖爾庫士兵的千分之一,但他們有著帝國軍沒有的優勢。

  周邊本處于宵禁的居民此時已經被喝令轉移至市中心的廣場,轉移過程中匪徒們已經準備完畢,溫圖爾庫士兵則是原地待命。

  此次行動的溫圖爾庫官方指揮官轉移市民的原因可不是擔心他們受到危險,而是害怕這些礙手礙腳的平民干擾到他們清除匪徒,攻上城墻。若是這些市民暴亂起來他們就不能專心的進攻。

  就算這三十人,他們也無法瞬間攻打下來。輕火器縱然無法對皮糙肉厚的帕爾彼零大陸士兵造成致命威脅,但重火器可完全不同于輕火器。重火器一發裝滿黑火藥,足球大小的炮彈足以使一棟民宅化為飛灰。

  蒸汽時代的武器,準確說是人類科技進步而催生的武器使得曾經以少勝多的卻極其少見戰役變得更加稀松平常。普通人掌握了迫擊炮,攻城炮的使用方法同樣可以抗擊裝備著同制式武器的正規軍。就像百年前被農民用強弩射殺的獅心騎士團團長。當然,輕火器的威力不及當年的強弩,但強弩上箭過于困難。有驚人的威力就要有代價。這也是強弩只被用在對戰的陣仗中的原因。兩排式射擊陣容可以彌補強弩的上箭緩慢的不足之處。

  有的武器制造大師甚至預言,再過三十年,諸如滑膛槍,燧發槍之類現今不足以引起重視的輕火器將擁有擊殺而不是擊傷敵人的威力。

  科技的進步使得戰爭越來越簡單,殺戮越來越高效。可是為什么人們不將科技用來研究農業機器,工業產品?而是把大筆資金投入軍備這個無底洞。國家互相征戰無非是為了土地,資源,人口。升級現有的技術不是完全不用掠奪的嗎?

  這件事,恐怕沒有人可以解釋。掠奪可能本就是人類的天性,或者說多疑猜忌,缺乏安全感是人類自上古遺傳而來。那時的人類黑夜中躲在簡陋的樹上巢穴尋找著微不足道的溫暖。或許其中一人看著儲存的糧食,水果日漸減少而艷羨鄰居的家產而殺人越貨……所謂的家產無非是幾筐糧食。

  誰也無法得知第一個犯下搶劫罪行的人是誰,也無法得知挑起第一次戰爭的緣由,但原始時期的掌權者大概知道了,通過戰爭得到資源是如此簡易快捷。不過他們所掌管的人民卻不這么認為,然而他們依舊只得接受掌權者的命令,否則會受到虛無縹緲的神的懲罰。猶大利亞教就是從原始時期流傳下來的,它的教典《圣經》記敘著遠古至今的所謂的歷史。

  猜忌與好斗,被黑暗吞噬的漫長夜晚,沒有安全感的神經,處處殺機的世界,弱肉強食的法則深入人類的骨髓。即使現今號稱著文明時代的蒸汽時代仍然受到這些基因的掌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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