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一勺向來不管事,只是覺得事不對才出來看看,見著先前自家診治過的那個小子從里面出來,忙將其叫住。管見明聽喚,見是救命恩人,連忙迎了過去,道:“小子見過柳神醫……”柳一勺翻了一個白眼,不耐煩地道:“神醫個屁,爾等如此多人都是干啥的?干嘛占了俺家寨子?!”管見明一聽,臉綠了,吱吱唔唔地道:“這……這個,咱們……”柳老頭雙目緊盯著,絲毫不放松,可不在意管見明尷尬的表情。“老頭,這兒如此破舊,咱們才不要,咱過兩日便走……”后面赤鳳凰出來答了句,那邊正在玩耍的柳葉青一聽要走,慌忙跑了過來,一手挽住赤鳳凰的手臂,再也不肯放松,看來還傻不完全。
剛從外面進來的柳時丁無語了,這小子睡了人家的女兒,還如此無禮,叫人家老頭?!那柳一勺卻沒介意,只是看著柳葉青那模樣有點心痛,自家雖號稱天下妙手,對柳葉青那一日不見石子堅就會癲狂的花癡病卻是束手無策,不是深深自責,幸好這小子也沒嫌棄。柳葉青如此狀況,柳老頭可不敢讓石子堅走,于是道:“唉呀,那可不敢讓爾走也……”看著柳葉青小鳥依人地靠在石子堅身上,柳老頭忽生一個想法,道:“既然汝與青兒情投意合,咱青兒也不小了,也該有個婆家了,要不就在此成家好了!”
這啥話?是一個老丈人該說的話嗎?不止讓管見明柳時丁等人聽得目瞪口呆,就是赤鳳凰也嚇了一跳,連忙將柳葉青推開,道:“老頭說瞎話了,這個可使不得,使不得……”柳葉青沒生氣,又粘了上來,真不知沒聽懂還是真傻了,柳一勺可火了,操起那支旱煙桿子指著赤鳳凰就罵道:“啥使不得?!該死的小子,意思是睡了俺女兒就不想負責任嗎?”“別罵咱堅哥哥!”赤鳳凰還沒說,那傻妞竟維護起這流氓,看得一眾人等全都傻了眼。而柳一勺這回真氣著了,暴跳如雷,赤鳳凰可不想糾纏下去,打開天窗說亮話,道:“老頭,俺是有家室之人,可不敢……”柳老頭一聽,不跳了,那丫頭卻開始鬧了,邊哇哇大哭著捶打赤鳳凰,邊嘀咕著也不知說啥。柳老頭一股怒火從心底直竄上頭頂,終于忍不住罵道:“臭小子,有媳婦了還勾引俺女兒,真大膽包天了……”說著就揮舞著煙桿撲上去,赤鳳凰臉都綠了,自家也是糊里糊涂才……想是這么想,那煙斗頭敲過來,赤鳳凰趕緊閃,那邊管見明可不敢讓柳老頭傷了主子,一個閃身竄上來,從后面抱著柳老頭那瘦小的身子就走,今日不弄走一個,看來是無法善了。
經這么一鬧騰,赤鳳凰才發覺此事得盡快解決,可這個柳葉青像一顆糖粘豆,時刻都粘在身邊,這讓其十分頭痛,或許得先把其送到燕京城去……這個想法只浮現一下,就被掐滅了,只因燕京城那里有個母老虎,怕容不得這個傻羔羊,或許……對西門慶可是此中高手,可教也。
事情總不會隨某些人的意志所逆轉,北伐征遼之事從陳堯臣畫回天祚帝畫像之后就注定了,只要還是道君皇帝在位,就不會停下來的。很快,真定軍后營變中營補了上去,童貫的征遼大帥行轅也推至白溝河南岸,雖然失去了中營,真定軍里沒了王之棟,童貫將其整頓了一遍,此時整個真定軍都在其掌控之中,如臂使指,很快便高速運轉起來。是日,童貫帳里那小童又鉆了進來,仍如上回一般,扔下封信就走,直當這征遼大帥的營帳如家那般,來去自如,縱然童貫那般歷經無數兇險之輩,亦有一種赤身裸體,不牽一絲的感覺,完全沒有一絲安全感。信,還是勸其快撤,比上回多了幾個字,“否則宋可亡也!”童貫看得樂呵了,呵呵大笑了好一會,又一拍旁邊桌子,怒不可止,大聲喝道:“大膽狂徒,以為自家是啥東西,竟敢口出狂言!”話剛落音,外面親兵稟道:“大帥,運糧官岳鵬舉求見!”童貫哼了聲,泄了怒氣,才讓岳鵬舉進來。
“岳飛參見大帥!”童貫雖貴為大帥,卻從不擺架子,趕緊上前將半跪的岳鵬舉扶起來,道:“運糧送水,事多繁雜,卻從沒差池,辛苦岳將軍了!”岳鵬舉不敢托大,不讓童貫托實,便爬了起來,謙遜地道:“北伐事大,不敢稍有怠惰,全是大帥排點有道而已!”馬屁誰都喜歡聽,童貫亦不例外,感覺這小子被王之棟關了一段時間,開始變得聰明了,說話不像以前那么直了,于是滿意地點頭道:“軍中法度必須分明,功是功,過是過,且并不互抵,此時岳將軍有功,當表率,有過亦會有罰,不會錯漏。”岳飛面色一凜,拱手道:“謹遵大帥之命!”童貫點點頭,暗想孺子可教也,問了一遍糧草飲水之事,岳鵬舉一一解答,童貫滿意,又問道:“岳將軍可還有事?”岳鵬舉拱手答道:“大帥,此地不可久留也!”
方才還夸這小子有長進了,咋一轉眼又來了?!汝不過是個小小的運糧官而已,竟敢越級亂說?!童貫心里忽生厭惡,可又不能直斥,畢竟自家身份擺在那兒,只好不耐煩地問了句:“何解?”岳鵬舉聽出童貫語氣中的不悅,卻不以為意,答道:“大帥,白溝河上游離此不過五十里的峽口處,被滑下的土石堵塞成湖,水面日益高漲,已足有萬頃,若土石再崩,萬頃湖水咆嘯而下,白溝河岸勢不可擋,勢必漫堤而過,咱們就在近處,兵馬都不容動彈,更遑論上百萬石的糧草了!”童貫乍聽嚇了一跳,轉念一想,又覺得不可能,有點危言聳聽了,卻暗贊這小子有觀察力,方才那氣又消了點,笑了笑道:“這個本帥早就想到了,只是這幾日天氣朗晴,沒有天上下雨,上游的水量并不足以沖垮那些土石而下!”但那個犟小子岳鵬舉又反駁了一句,道:“天時不足,但是還可以人為啊,若有心人缺堤呢?!”童貫樂了,這小子腦袋不太好使吧,笑著問:“就憑人這兩只手?!咋缺?”本想看岳鵬舉的笑話,不料其從懷里摸出一個差不多一尺長的竹筒,遞了過去道:“憑這個,可也。”童貫一愕,接過來稍稍看了下,笑了,道:“就憑這個爆竹?”岳鵬舉點點頭,答道:“大帥,這爆竹與咱們的不一樣,其威力可開山碎石,人畜靠近,將粉身碎骨也!”童貫不想再聽下去,浪費時間了,舉手止住岳鵬舉,道:“好了,岳將軍事忙,還請早點回去處置方好!”本來話說到此,一般的人都會知而退卻,但岳鵬舉仍不死心,提高聲音道:“大帥,之前炸中營的就是此物啊,這個正是在營中所拾得,大帥不信,咱們可以到外面一試可知!”
看來這小子不到黃河不死心,看在其如此執著的份上,童貫同意了,于是又喚上兩將,帶著一眾親兵出了營,來到一塊空地前。岳鵬舉讓眾人停下,自家又走前三四十步,往回看了看,覺得還是有點近,又往前走多二十來步,才在地上挖了個剛好埋上那爆竹的坑,再拾來些碎石鋪在上面,看看差不多了,又讓人點著火把,引燃引線就趕緊往回跑出二十余步,又一下趴在地上捂著腦殼。“呯”一聲沉悶無力的爆炸聲響起,那坑兒只有幾塊小石子飛起不過一尺高,引得童貫等人哈哈大笑,岳鵬舉爬起身來,臉都綠了,正要說話,童貫忽然面色一凜,喝道:“別鬧了,趕緊回去運糧!”說完就往回走,岳鵬舉沒在意,卻納悶這爆竹咋就變啞爆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