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來要連夜趕去河間府的赤鳳凰等人，因夜色糜暗不好分辨方向，竟走岔了路，摸到了真定軍的下營這邊來。這真定軍十幾萬人，分了上中下三個大營駐扎，上營原本駐扎在白溝河南岸，后與大遼結了檀淵之盟，兩朝兵退三十里，便駐扎在河間府的東北邊約莫四十余里處的運河邊上，而中營則一直在河間府城外東面不足二十里處駐扎，王之棟等一眾的將官基本都在此辦公。至于這個下營有點特別，因其主要負責糧草運輸，保存及兵器具等一眾物資的分配，保養，因此就設在離河間府西邊約莫二十里的運河邊，以方便物資從運河中快速運送。這岳鵬舉千辛萬苦從臨齊運來十船糧草，日前就從下營處上岸，因糧官卡要好處，被岳鵬舉揍了一頓，王子文聞之則以糧草數量不足為藉口，不肯接手入營，岳鵬舉無奈，只好暫時存放在岸邊，留下一都人馬看守，心想等到豎日便可到達的十船，湊齊數目再一起交割，不料被人半夜放了一把燒，幸好發現及時，迅速將火撲滅，一番算計下來，也損失了三成，氣得岳鵬舉將守糧的兵丁全都抽打了一通。
赤鳳凰等人看見前面有火光，人聲熙熙攘攘的，熱鬧非凡，遂停了下來，幾人連日趕路，都沒咋休息過，干糧也吃了個精光，已是又累又餓。一路來所經過的堡寨都閉門嚴守，連夜趕路的幾人，當然會引起別人的警惕，別說討口飯吃，就是靠也靠近不了。赤鳳凰摸出水袋啜了口，方才出去查探的親兵匆匆趕回來，小聲道:“堡主，那邊是一個大碼頭，正在卸糧草，運糧船一艘接一艘，看不到尾，也不知幾何!”赤鳳凰沉默了，看來這昏君不用多久就要出兵了，俗語有云，兵馬未動，糧草先行，這糧草已到了，那就該兵馬動了!
沉吟一會，赤鳳凰問了一句外行的話，道:“可有啥法子把這糧草給燒了？!”眾人一愕，連忙搖頭，其中一人道:“堡主，可不敢如此想，糧草乃兵馬之必需，必定重兵守護，就憑咱們幾人，怕沒走近就成刀下鬼了!”赤鳳凰撓撓頭，傻笑著道:“也是，若是容易早就被人燒了……在岸上咱們沒法子，那么在水上呢……對了，俺記得汝兩人水下功夫了得，那咱們……嘻嘻……”面前兩人是兄弟倆，兄長叫燕飛，兄弟叫燕云，雖然北方的漢子，卻非常喜歡玩水，實乃其兄弟兩人早年皆隨老父在運河上討生活，練就一身水上本事，年前因老父失足落水再也沒爬上來，兄弟倆對水上討活心灰意冷，遂來到南京城里討生活，不料竟被石連林相中，雇入燕府作隨從，才有幸隨赤鳳凰出來，幾人共同經歷了狼王出世之事，皆對赤鳳凰佩服得五體投地，十分信服。此時一聽赤鳳凰所述，兩人眼睛都亮了起來，老大燕飛道:“這倒是可行，不過這運河兩邊不知是否有人守衛？!”那燕云倒是實在人，道:“過去一看便知矣!”赤鳳凰笑了笑，點點頭道:“走!呵呵，咱們也不需要全部船都鑿沉了，弄沉十艘八艘也就罷了!”說著帶頭向河邊摸去，燕氏兄弟等人聽得臉皮直打抽，心想這石子堅未免想得太簡單了。
果然，運河兩邊都有兵丁守護，赤鳳凰幾人往下游繞著走了快兩里路，才能鉆到河邊，往回索看，只見前面糧船一艘接一艘，到了前面約莫幾十步才到尾。赤鳳凰看得目瞪口呆，訝異道:“這得有多少條船？!”燕云答道:“一般的商家貨船約莫十丈來長，這官家漕運用的船至短也有二十丈，按此看法，這運漕糧之船應該有十一二艘。”赤鳳凰心里默默換算一下，嚇了一大跳，這二十丈大概也有五六十米，這大宋朝的船竟造得如此大了？!有些將信將疑地看著燕云，問道:“有二十丈長？”燕飛呵呵笑道:“二十丈的算一般的船了，俺在揚子江那兒還見過四十余丈長的呢!，船上的帆升起來，太陽都照不進船里。”赤鳳凰訝然了，想不到大宋朝的航運業已經這么發達，又問道:“這十幾艘船得運多少糧草？!”燕云掐掐指頭一算，道:“一船約莫一萬二千擔，十船就是……十二萬擔!”“十二萬擔？!”赤鳳凰倒吸一口涼氣，殊不知這十二萬擔糧草都不夠十萬兵馬三個月消耗。
燕飛見在岸上守著后面那艘船的兩兵丁走開，遂對赤鳳凰道:“堡主，那兩氈帽兵走了……”宋兵都戴氈帽，因此北邊的遼人都叫其為氈帽兵。赤鳳凰也見得，把心一橫，沉聲道:“走，向銀根爾三人在岸上守著，俺與燕飛下水鑿船，有情況就學鷓鴣叫!”向銀根三人不熟水性，只好點點頭，找了一個隱蔽的地方藏起來，看著赤鳳凰三人悄悄的順著河堤向最后一條船那兒掩去，快接近時才下河，眨眼就不見了人影。
理想很豐滿，現實很骨感，赤鳳凰原以為很容易就能將船鑿穿，由于對這時的船的結構一竅不通，潛到水底摸遍了整個船底也無從下手，最后用匕首劃拉了幾下，連船底長滿的水生物小沙蜆都沒割下幾只，赤鳳凰終于憋不住氣，只好冒出水面透透氣。過了許久，燕氏兄弟也浮了上來，看見赤鳳凰，便游了過來，幾人靠在船沿邊，赤鳳凰見兩人喘順了氣，便小聲問道:“咋樣？!”燕氏兄弟也是苦瓜著臉，搖搖頭，燕云道:“這官船與咱們之前走貨的商船不一樣，不止大，還特別結實，船底都長滿了水瘤子，那船板仍然一點事都沒有，估摸都是青樟木……”赤鳳凰一愣，喃喃道:“青樟木？”燕飛怕赤鳳凰不懂，于是解釋道:“這青樟木乃是一種鐵木，長十年才一米高，百年才長成一人合圍，七八丈高，便可成材，木質堅如鐵，據聞在嶺南一帶才有!”赤鳳凰哦一聲，又驚訝地問道:“造這樣一條船得用多少青樟木？!”燕飛順著船前后張望一下，嘴里喃喃有詞，好一會才道:“這船也就船底使用青樟木，主要是防止碰撞水底的東西，船面船沿都是些普通的木材，照這樣做的話，要造這二十余丈的船，百年青樟木至少得五十株!”赤鳳凰頭腦一片漿糊，對此沒啥印象，而燕云卻點點頭道:“若去頭去尾去邊料，若看這得要六十株!”這十幾艘船就要上千株這樣的樹，可見大宋的物產是如何的豐富？!赤鳳凰訝異，千年后用那些所謂的黃花梨，酸枝造成的家具是如何昂貴，就是大量的珍貴木材滅絕造成的，正如此所謂的青樟木，在后世里是聞所未聞。
遇上了這種刀砍不進，匕捅不破的鐵木船，看來這鑿船之計是無法進行了，赤鳳凰四周張望一下，納悶地道:“還有啥法子沒有？”燕氏兄弟也無語了，在自家最強的地方，竟無用武之地，一時臉皮都綠了。沉默一會，燕云仍不死心，道:“堡主，要不咱們再試試，只要鑿穿一個小孔，這船倉灌滿水，就沉了!”燕飛也點點頭，赤鳳凰眉頭一動，問道:“咋鑿？”燕云咬咬牙，道:“這青樟木堅硬不好鑿，但這船總得有板縫呀，咱們鑿板縫!”赤鳳凰心里雖然咯噔動了一下，卻不太樂觀，只好道:“好，那就試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