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應州那邊咋樣?”耶律大石忽然問道。那斥候搖搖頭,答道:“還沒消息傳回!”耶律大石揮揮手,那斥候便隱入黑暗之中。身邊的楊木機忽然道:“大帥,此城池不大,卻是危機重重,況且里面的城防如何,咱們也沒摸清楚,要不先后退十里,伺機而動,或者等后軍過來再圍而攻之?!”耶律大石搖搖頭,道:“不可,雖然附近山多可遁形,但是咱們乃輕裝急行,每人只帶了三天的糧,這時間耽擱不起,再說時間拖得久,士氣一泄,絕無可勝之機。”楊木機點點頭,認可這點,卻仍然道:“可是,若強而攻之,咱們兵少,與送羊入虎口無異!”耶律大石沉吟起來,好一會才道:“把牛滿田,朱小陽喚來!”外面的侍衛應聲而去。
幾人從耶律大石的小帳里出來,楊木機叫住牛滿田與朱小陽,兩人不敢怠慢,連忙齊齊喚道:“楊軍師,請吩咐!”牛朱兩人能夠被提拔為左右先鋒營將官,也是因為在桑拓田和成鳳波作反時,由楊木機勸降,反殺北路軍副將成鳳波立功兩賞,楊木機更因不費一兵一卒,就平定反叛有功,上升為軍師,讓耶律大石倚為膀臂。此時也不敢托大,小聲道:“兩位將軍可清楚大帥之意?!”牛滿田答道:“不就……”卻被朱小陽拉了下,由其問道:“請軍師指點!”楊木機俯身過去,對兩人如此這般吩咐了一遍,兩人聽得面面相覷,朱小陽遲疑地道:“這個……”楊木機笑了笑,道:“見機行事即可,也不一定會發生!”牛朱兩人對視一下,齊齊應道:“謹遵軍師吩咐!”見楊木機拱拱手,便施了一禮退下去。
次日,日上三竿,大同府南城門才緩緩打開,等在門口的一眾商販,早已不耐煩,推車的推車,挑擔的挑擔,拉著騾馬的,就要往城里進。不料,從城里開出一隊兵,往門洞前一攔,將眾人擋在前面,任憑眾人叫鬧,就是不放行。此時門洞里出來一個肥頭大耳的兵頭,罵罵咧咧地道:“吵吵吵,煩死了,再吵全都不給進城……”“哎呦,范爺,這是咋得呢,昨日還可以進出的嘛……”那個將挑子撂在一旁的老漢嘻著臉皮,笑著問道。那個兵頭范爺斜了其一眼,一撇嘴,冷哼一聲,罵道:“俺呸,水老頭,昨日俺還抱著個黃花大閨女睡呢,說昨日,早和汝說過了,這城剛換了主子,啥事都得按新的規矩,新的規矩,懂嗎?”水老頭被罵,卻又忿氣,喃喃地道:“這,這個……咱們不是已交過,交過那個啥……”水老頭身旁那稍年輕的漢子幫了一口,道:“通行費……”水老頭點點頭,繼續道:“對,那個通行費咱們都交過了,咋又不讓進了?”那范胖子小眼一瞇,盯得水老頭心里瘆得慌,不由得低下頭,裝著弄自家的挑子。那范胖子放過水老頭,一個一個看過去,罵道:“都說換了主子,新規矩,新規矩,懂嗎?真蠢得像頭驢……”看到后面,竟是些生面孔,兩眼一瞪,也只不過是條稍粗的眼線,指著道:“后面,后面那幾個,過來……哎呦,哪個斬頭鬼,敢打范爺……哎呦……”范胖子被人連抽兩鞭,頓時抱頭鼠竄,逃避開去,才看清一個瘦子將手中皮鞭往人群里一頓亂抽,水老頭躲避不及,當頭吃了一鞭,被抽翻在地上,其余眾人四散逃避。
對方雖然不過是范胖子半個大,也只到其鼻尖高,但是范胖子卻畏之如蛇蝎,看清了來人之后,還后跳了兩步,才嘻嘻陪著笑,不敢講話。那瘦子看面前已沒人,才收了三尺來長的皮鞭,指指范胖子,罵道:“廢物!趕緊將這些人都趕走,二爺就要出城去靈泉寺拜佛,誤了時辰,斬了汝驢頭!”范胖子陪著笑,連連應道:“是是是,丁爺放心,不會誤,不會誤……水老頭,想死嗎?還不快滾!滾滾滾,全都滾……”方才還笑著臉對著那邊,轉過身來立即翻臉怒喝,一副狗奴才的臉相,將水老頭拉扯起來就往后面推,連推帶踢,眾人見狀,紛紛拖車扯擔往兩旁躲閃,眨眼間,便讓出了一條大道。正好此時,從門洞里又開出了一隊穿著錦衣的兵丁,迅速將道路兩旁占住,將眾人隔開,不一會,從里面浩浩蕩蕩出來一隊馬車,足有四五架之多,后面還隨著幾十個男女隨從,默默地跟在后面,沒有一人說話。
足有半刻鐘,這一隊人才走完過去,朱小陽將牛滿田拉到一邊,小聲道:“情況有變,咱們先回去?!”牛滿田愣了一會,此時也看出,這一隊人如此大陣仗,必是這大同城里的主子,其離城而去,已打亂了這邊的計劃,兩人一時不敢亂動。沉吟一會,見人走得差不多不見蹤影,那邊的范胖子開始收錢放人進城,牛滿田一咬牙,道:“讓小皮回去通報一下,咱們還是按原計劃行事,走!”朱小陽點點頭,招來后面那個小娃兒,俯身吩咐一番,便挑起一擔木柴,向前走去,與牛滿田隔著四五個人。
范胖子看著幾人面生,不由得多盤問幾句,牛滿田往其懷里塞了一塊碎銀,笑容滿臉地道:“見過范爺,咱們兄弟幾個,剛到前面青風坳住下,也沒啥手藝,只好砍了些柴禾到城里換些油鹽,望范爺通融!”范胖子捏了一下那碎銀,該有五分之多,心里先是一喜,卻又疑問頓生,笑了笑,不懷好意地問道:“呵呵,這得要砍多少柴呀?!”牛滿田一愣,心下大駭,這銀子給得太多了,腦瓜子急轉,笑著道:“這是咱們兄弟的全部家當了,都給范爺納了,還是想以后在這大同城里能混上口飯吃,這可算咱們一年的通行費了吧?!”范胖子瞇著眼,看著牛滿田,譏笑道:“汝太會算計了吧?這么點銀子還不夠兄弟們喝個茶,就想算是一年的?真是山娃子不知海大呀!”牛滿田立即佯裝尷尬的笑了笑,道:“這……這,范爺看多久合適?”范胖子豎起一支肥嘟嘟的手指,笑笑不說話,牛滿田問道:“一個月?”范胖子搖搖手指,道:“不對,一旬!”牛滿田一副不可思議的模樣,驚呼道:“一旬?太少了吧?!這……”范胖子忽然臉色一凜,喝道:“咋了,不同意?那就別進城了!”牛滿田正要發作,后面的朱小陽將其往旁邊推開,一臉堆著笑道:“同意,同意,可是以后還得范爺多多關照才好,咱們兄弟有吃的,當然就少不了范爺的了,是不是?!”后面一句是問隨在后面的幾人,眾人齊聲附和,范胖子得了錢,也不好太過,于是讓眾兵丁放開路障,讓了牛滿田等人進城。
靈泉寺在離城十余里遠的燈山南麓的山谷里,因寺中那股清泉而出名,據聞此泉飲之甘甜透心,沏茶尤為上品,用壺灌滿回家,密封壺口可存放一年而不壞,用以煎藥可除百病,故方圓百余之人皆稱為靈泉。其實,還沒有這股泉水之前,這山因其外形酷似燈臺,早已聞名大同府,這寺廟之前也叫燈臺寺,后來擴建,才得以讓此泉得見天日,信眾也越來越多,都稱為靈泉,后來連寺名也改了。
瘦小的丁杰在前面領著路,靈泉寺里的和尚紛紛躲避,快到了大雄寶殿,才見主持覺亮大師從里面迎出來,一見丁杰,立即打了聲佛號“阿彌陀佛,施主,里面請!”丁杰一路進來都趾高氣揚,此時卻不敢托大,連忙陪著笑回道:“見過主持法師!咱二爺要在此住上幾日,可得麻煩主持法師了!”覺亮大師又道:“善哉善哉,二爺駕幸,小廟生輝,幸也!”正說著,一個清瘦英俊白臉的年青男子攜著一位雍容華貴,高雅脫俗的婦人進來,覺亮大師立即迎上去,道:“阿彌陀佛,覺亮見過二爺,夫人!”那男子笑了笑,卻不說話,反而由那婦人道:“打擾大師了,又到了十五,咱們還來住幾日,不知那個淋浴間可有建好?!”覺亮大師點頭道:“不負夫人所托,有夫人覓來的能工巧匠,寺院全力協助,日前已完成,還請夫人移玉步,前往鑒驗!”那婦人微微一笑,道:“那多謝大師了,大師請!”覺亮客套一番之后便在前面領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