加加措木忽然得道成佛,此消息一傳出,南京城里便沸騰起來,倚翠院門外陸續不斷地有人過來,門前是黑壓壓的一片,都是前來朝拜禮敬之人,赤鳳凰可是一個也不敢放進來,早早就讓管見明派人將倚翠院圍成了鐵桶。人們進不去,一時群情洶涌起來,不斷向侍衛壓迫過來,正在此時,倚翠院大門打開,里面開出一隊兵丁,也不管三七二十一,揚起皮鞭見人就抽打,剎那間,方才擠滿了人的門口,頓時開出了一個大口子。
準秀才史忠領著幾個侍衛當先從里面出來,吆喝著將人往外趕,待門口空出了一大片,赤鳳凰才拉著耶律楚才的手緩緩地走出來,剛出了門就停下,面無表情地向前環視一周,耶律楚才可能還有人不認識,在南京城里有赫赫兇名的石子堅,門前眾人幾乎無人不認得,于是見石子堅出來,人群也立即安靜下來。史忠又來到兩人旁邊,見赤鳳凰點點頭,立即上前兩個身位,大聲喝道:“諸位……”見眾人完全靜下來,史忠才又繼續道:“月前,吐蕃高僧加加措木上師到咱們東土傳授佛法,路過南京城里,見此地人杰地靈,正宜宣揚佛法,誠心在此普渡世人。日前,加加措木上師與石堡主布道論法時,頓悟成佛,已登極樂,余世大乘佛法一章,拂蘭經文一卷,寶篋印陀羅尼經一卷,由加加措木上師的同門師兄剛波措木保存,擬向世人布道授法。”眾人聽得,高呼著佛號,齊齊雙膝下跪向著倚翠院這邊朝拜。赤鳳凰臉皮抽了抽,心里終于明白,百姓心里裝著的永遠是神靈,當權者只不過是一個過客而已,神永遠都占據著其心靈,聰明的當權者該如何去做,已經十分明了。
史忠見赤鳳凰揚揚下巴示意一下,又繼續道:“域外上師遠道而來,在咱這兒得道成佛,就說明咱們這人杰地靈,百姓靈性高,適宜佛法宣揚,因此,魏王府小王子決定向朝廷請封加加措木為天悟法師,供俸于城北香山之南麓,即日起為天悟法師建寺廟一座,名曰天馬寺,為其塑金身,讓千世百姓供俸,拂照百姓萬世。”眾人又是齊齊叩拜,佛號不斷。史忠又道:“即日起,眾信徒可置府衙處捐贈善款,屆時,天馬寺前立石碑一枚,捐贈錢財前一百者,可銘刻大名于碑上,可讓后世信徒瞻仰。”跪下眾人一聽,立即嗡嗡作響,紛紛地討論起來,皆稱大善。過了一會,史忠又吆喝一聲道:“諸位……”人群慢慢靜下來,史忠才繼續道:“天悟法師剛圓寂,剛波措木上師需為其布法打齋七七四十九天,期間不能受到半點干擾,因此,大家還是先散去,待日后天馬寺建好之后,可到那兒去供俸天悟法師,祈求保佑,未建好之前,可在家里燒香供俸,這倚翠院不宜再來,否則影響天悟法師登西天極樂,那就罪過了,散去吧……”
早已潛伏在各處的托,紛紛附和史忠的話,又勸說左右附近的人,慢慢的,人群開始散去,赤鳳凰拉著耶律楚才回轉倚翠院里。眾人來到東院,赤鳳凰上耶律楚才坐了上位,又使人將剛波措木請來,赤鳳凰道:“正所謂不打不相識,上師也是性情中人,修道煉法為啥?還不是得道成佛,如今令師弟加加措木已登極樂,俺決定為其建座寺廟,讓萬世人香火供俸,可由上師出任方丈,不知上師以為如何?!”赤鳳凰下首那個金大錘的二兒子金英將其一番話轉譯,剛波措木聽得一愕,沒想到赤鳳凰如此看重加加措木,正如其所述,修道煉法哪里不可以?何況此地比高原上任何一處的條件好得不止千倍萬倍,何況佛法講究立地成佛,既然已有如此好的條件,舍其而去,那就是笨蛋了。念及至此,剛波措木單手豎掌,唱了聲佛號,又繼續道:“石施主宅心仁厚,乃當世菩薩,加加措木能立地成佛,也是石施主點化之功,本僧較為愚頓,也不知是否能勝任,若能為天馬廟添上一磚一瓦,也極為樂意……”聽金英譯完,赤鳳凰雖然有些頭痛,但是亦很無奈,也不知金英有沒有按人家意思講,看來還得找些帖心的人去學學各地的話語才行,以后要打交道的地方多去了。
既然這個剛波措木同意了,那就好辦了,赤鳳凰又讓孫殿文為其取了個較為適合東土這邊的法號,稱為智善,寓意以后智多向善。剛波措木既已下決心留下,也就入鄉隨俗,這法號聽起來還不錯,于是也樂于接受。赤鳳凰最后想起一事,讓孫殿文將那卷抄錄來的寶篋印陀羅尼經,交給了智善,又對其道:“方才在外面放了大話,說天悟法師留有寶卷,智善方丈得趁有空的時候,默寫兩卷來交差,免得信徒們有猜疑!”那智善聽得金英譯完,臉都綠了,心想,就算自家能寫出來,也是梵文呀,不料赤鳳凰似乎已猜到其心思,又道:“最好用梵文寫,沒人看得懂,才顯得佛法高深無邊!”聽得金英和智善兩人直翻白眼。
其余的事赤鳳凰也不在行就不說了,專業的事交由專業的人做,這是赤鳳凰一貫秉承的風格,話說,專業的人就來了。建寺廟這活歷來都是由主政之人說了算,此間當然就少不了府衙里相關的大小官吏,還有一眾的達官貴人,也驚動了一眾皇親國戚。此些人等陸陸續續尋上門來,將東院里的堂屋都擠得滿滿的,赤鳳凰無奈,只好讓人將吃飯能坐下十幾人的大圓飯桌搬到院子里,這么大的桌子估摸是以前金媽媽和姑娘們吃年飯用的。待一切備好,再將人請到院里,分了主次坐好,耶律楚才當仁不讓坐了東位,這次還來了兩位王爺,嚇了赤鳳凰一跳,連忙將人安排在耶律楚才一左一右,也不知對不對,但是兩位爺似乎也沒意見。郡主和郡馬爺金大錘夫婦隨后也到來,見著兩位王爺也吃了一驚,請了安之后便靜靜入座,沒了方才在門口那囂張跋扈的氣勢。之后是府衙的劉府尹劉權,周通還沒資格入座,只好守在外面,過來是一眾鄉紳富豪,十多人將諾大的圓桌都占滿了。
赤鳳凰一看,人應該差不多了,先是歉意地笑了笑,道:“真不好意思,敝處又有點窄小,今日又人多,只好請大伙在院子里屈坐商議了……”金大錘之前在石子堅這邊不說高高在上,但也能有那種平起平坐的感覺,今日突然多了兩位王爺在此,一時間顯得地位矮了一截,為在眾人面前彰顯其與石子堅的關系不凡,金大錘立即附和赤鳳凰的說法,道:“石堡主客氣了,天悟法師悟道成佛,如此之事,縱是天下之大,千百年來也沒出幾樁,咱們稍稍屈就一下身形,又算得了啥呀!”坐在耶律楚才右手邊的是當今大遼天祚皇帝的親叔父,燕王耶律崇信,看樣子也快七八十歲高齡了,白發白須也不綁扎,十分飄灑,一直都是一張笑臉看人。此時待金大錘講完,立即發話道:“大錘說的對,正事要緊,石堡主也不必拘謹,該干啥就干啥!這事既然在咱們南京出現,乃千載難逢之機,一定要協力辦好,別讓上京那幾個老家伙嘲笑了。”赤鳳凰連連點頭稱善,又接著道:“今日喜逢盛事,得以眾貴人百忙之中,抽點空閑來捧個場,俺是既興奮又有點忐忑,怕招呼不周,將事情搞砸了,還望各位名公望族多點指正方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