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章龍吐珠1

　　“風塵囂不會輕易離開的。”

　　“……你半夜跑來就為了跟我說這個？”

　　初九道長一臉睡眼朦朧外加不爽的看著樸素衣裳的年輕男子，后者毫無自覺地一開門就竄進屋里坐下，手指點著桌子說起了莫名其妙的話。

　　老村長家又新增房客一名，不過看起來眼前這個家伙對新室友沒什么好感，這才在一起睡了半晚上沒有，就跑來看這架勢是想和初九道長商量怎么攆走那個家伙，初九不得不懷疑莫非風塵囂睡覺不老實比如磨牙打呼嚕等等……

　　唐晶面色嚴肅:“這不是個小問題，你不了解風塵囂，他……”

　　“打住打住，你跟我講這些干嘛？你們不是一伙兒的嗎？”

　　唐晶張了張嘴，似乎欲言又止，初九玩味一笑:“怎么，難道……你另有隱情？”他的腦海中不期然地閃過了某個身影，深吸了一口氣，唐晶道:“你應該多少知道外面對風塵囂的評價吧？”初九挑了挑眉:“怎么說？”

　　他盯著少女的眼睛:“道祖之姿……”

　　“那又如何？”

　　唐晶沉默了一下，道:“『道五』你也看到了吧，雖然其速非凡，但因為……有些原因，千百年來一直少有使用，少到幾乎被世人遺忘。二十多年前，玄天道一位前輩為了擊敗金翅鵬魔王，讓塵封已久的『道五』再次出現在世人面前，雖屢戰屢敗，但屢屢敗屢戰，最后那位前輩與金翅鵬發生了……”

　　“玩弄女人感情，呸，死胖鳥……”初九唾了一口，唐晶微訝:“你也知道這事兒？”初九歪著頭想了想，好像聽他提起過。唐晶并未追問是誰，畢竟當年這事兒鬧出的動靜可不小，初九道長的師父既然游歷江湖，怎么也該知曉一些。

　　“但我想你應該不知道那位前輩……后來的下場。”

　　有誰在黑暗中低垂了眼瞼？

　　初九秀眉輕揚，試探問道:“她……怎么了？”

　　唐晶牽強地笑了笑:“被關進了鎖妖塔……二十多年了。”在一個女人最美好的年紀，她卻面對著一面孤獨的墻壁，思念著那個高高在上的誰，只因曾與他看過同一片云，同一片天，同一輪夕陽……

　　“道門對這種事的處理是很嚴肅的，玄天道更是如此，風塵囂可不會跟你講什么人情，他的眼里只有大道。”

　　“問題是……跟我有什么關系？”

　　“初九，”他的神情認真而嚴肅:“我沒有開玩笑，你跟鳳凰山走得有些太近了！”“你在開玩笑吧，山上的那群蠢貨現在還想著咬我腦袋呢，如果不是迫于三爺的淫威……”她的聲音漸漸小了下去。

　　“做為玉玄門的掌門，其實我覺得多半是攝于我的威嚴……”

　　唐晶翻了個白眼兒:“你可能不知道，上次來你這兒鬧事的幾個師弟有三個沒能回去。”初九撇撇嘴:“自己上山找死怪我咯？”唐晶道:“其中一人身上帶著千里遁形符，而且并不愚蠢，只要稍微感到不對回去的機會是很大的，除非對方沒給他機會，但是這可不是誰都能做到的。”

　　“運氣不好碰上黑帝！”

　　“我沒記錯的話黑帝的地盤兒離這邊不近，而且他一般也不想是會離開那地方的樣子。”

　　“凡事總有例外嘛……”初九心想你不過就去過一次，倒是記得很清楚啊。

　　唐晶沉默片刻:“是誰干的你我都清楚，就算不是他殺的，也肯定跟他脫不了關系。至于他為什么會動手……”“嘁，你可能還不太了解三爺。”初九心道那家伙的行為從來不能用看人的眼光來看……

　　“初九！”

　　“姓唐的！”

　　四目相對，仿佛有火花閃動，最終卻是唐晶率先移開了目光，油燈的微光跳動在白胡子老頭兒的畫像上，他輕輕嘆了口氣:“我不能讓他留在這兒……”

　　“你果然是為了你自己吧。”

　　年輕男子沉默下來，片刻后低語道:“我……有留下來的理由，有件事我還沒弄明白。想不到聰明機智的唐晶也會有被難到的時候啊。”

　　初九遲疑了一下:“是因為……”

　　她的話沒能說完，因為門外的黑暗中忽然響起一聲劍鳴，如若低沉的龍吟，伴隨著一聲女子吃痛的叫聲，唐晶臉色陡然大變，起身沖出門外，然后愕然立在當場。

　　那一男一女背對著他，男子手中握著一把金光流傳的長劍，劍為龍首，龍角崢嶸，劍身從龍口吐出，劍脊雕刻紋路，如金色龍鱗，恍惚之間，電弧閃動，那上面殘留的一絲血跡轉眼化作一縷青煙。

　　黑夜的另一邊那個美麗的女子半跪在地，赤紅兇狠的眼眸中閃著妖異的光芒，左手化出的巨大黑色翅膀上羽毛有些凌亂，垂在地上微微地顫抖著。

　　十二轉過身看了唐晶一眼，面色有些復雜。

　　面容表情的抬起了劍，然后輕描淡寫地……一劍斬出，初九險些驚呼出聲，如果不是那把突然出現在她面前的黑劍。

　　劍有名，『微雨燕』。

　　“誰要你救！臭道士。”南歸呸了一聲，羽翼化為雙手，左臂被劃傷了一道口子，黑暗中隱隱可以看見被劃破的衣袖……

　　唐晶沒有說話，風塵囂也沒有繼續出手，他回過頭，依舊那副淡漠的表情:“為什么救她？”“這里……是鳳凰山，如果殺了她……”

　　“風……風大俠，我說一句啊，那破鳥兒是這山上的，如果對她動手可能會讓讓山上的妖怪動怒的，到時候再找『道一』可就不容易了啊，大局為重，大局為重啊！”初九道長適時地站出來打遠場。奈何風塵囂根本沒有看她一眼，劍鋒調轉，十二慢慢瞪大了眼，一臉不可置信。

　　『龍吐珠』指向了唐晶……

　　“非要如此嗎？”他語氣淡漠，仿佛只是在問一件再尋常不過的事。

　　“你是不會明白的……”

　　那雙永遠淡漠永遠不摻雜任何雜質的眼眸微不可察地閃過一絲怒意。『龍吐珠』上電弧跳動了一下。十二長長嘆了口氣，默默抽出了短劍，對著風塵囂……

　　“我說混賬風塵囂，廢物師兄再怎么智障那也是我天一山的事兒，還沒輪到你來插手吧……你個廢物看什么看，回去等死吧！”她狠狠瞪了唐晶一眼。

　　年輕男子苦澀一笑，目光看向那個黑衣女子，她血紅的眼眸睜得很大，似乎有些疑惑。唐晶又轉頭看向初九，微微點了點頭:“這段時間多虧你照顧了，初九掌門。”風塵囂看向初九，少女張了張嘴，卻什么話也沒說出來。

　　“鳳凰山什么也沒有，我留下來的原因……你們也知道了，當初與黑帝有過協議，你也還是盡早離開吧。”他對風塵囂道。

　　他沉吟片刻，收了劍，側身讓開路，十二冷哼一聲，同樣短劍歸鞘:“早這樣多好……”唐晶無奈一笑:“我們走吧……”他低著頭，邁開腳，向著離去的路……沒有看她。

　　“糖精！”

　　隔了很多年很多年，她再一次叫出了那個稱謂，唐晶腳下一僵，笑著糾正道:“不是糖精是唐晶。”

　　對那個陌生的名字，我沒什么記憶，對你心心念念的那個人……我不是他。

　　“你……是！”眼中的血紅褪去，烏黑的眼眸中，有什么晶瑩在閃動，她站起身，往前邁了一步，他深深吸了口氣:“……不是，我就是我，我是天一道盟天一山道玄首徒——唐晶……”一句話，好像要帶走所有的力氣……

　　黑暗中有人忽然冷笑:“道士啊，好了不得的身份啊。”眾人一驚，只見那個男子慢悠悠走向黑衣女子，略顯虛幻的白色身影隨著腳步緩緩顯現。

　　“哎呀，哭鼻子啦……哪個家伙干的啊？”他回過頭，笑瞇瞇地掃了三個年輕道士一眼，最后視線落在了唐晶身上，他說:“你說你這沒出息的家伙當初就該把你變成豬小花的肥料的……”

　　唐晶皺了皺眉，三爺的視線又看向風塵囂:“喂菜雞，不介紹一下這個新來的家伙？”初九:“……呃，這位是……”“叫你介紹你還真介紹啊，本大爺對他是誰可不感興趣。”“……”

　　風塵囂上下打量了三爺一眼，微微頷首:“不介意的話，我倒是對閣下很感興趣。”三爺翻了個白眼兒:“我當然介意，區區螻蟻，也配知道我是誰？”

　　風塵囂點點頭:“在下風塵囂。”

　　“你看你你看你，我都說了不感興趣啊等等，這個名字好像聽過……唔，想起來了，你就是姓秦那家伙的相好吧！”他一拍手，指著灰衣男子一臉被我說中了吧的樣子。唐晶和十二目光齊齊向風塵囂看了過去，后者若有所思:“難怪啊難怪，難怪你總是對那家伙手下留情……”

　　初九道長以手捂臉:“那個風……風大俠。”

　　風塵囂回頭看向她，忽然道:“這位就是三爺？”初九大驚失色:“你怎么……”啊，好像剛剛和唐晶的對話都被他倆聽了去來著，真是，做為道門杰出弟子怎么能干出偷聽這種下三濫的事呢。等等，現在好像不是擔心這個的時候，初九回想起之前眼前家伙毫不心軟地拿劍指著唐晶，下一個是不是該輪到自己了啊，那怎么辦，自己后邊可沒有個厲害的師妹強大的道統啊！

　　她其實蠻想說這是我玉玄門的事兒……

　　“唉，真是苦惱啊，本大爺一直想低調來著。”他伸手撩了一下額前的頭發:“知道我是誰你要怎樣啊？行三拜九叩大禮喊著我的名字求我饒過你？”

　　風塵囂搖了搖頭:“此番前來并非是與鳳凰山為難……”

　　三爺掏了掏耳朵，漫不經心道:“知道知道，不就是為了鳳凰山上的寶貝嘛，早來的兩個家伙已經一五一十的交代了，”他頓了一下，瞇起了眼:“不過你們是不是太隨便了啊，把本大爺的鳳凰山當成自家后院了嗎想來就來想走就走？”

　　初九沉吟了一下，仔細想想這段時間還真是把鳳凰山當后院了，果然是飄了啊……

　　三爺回頭對燕子笑道:“你覺得把這三個家伙留下來怎樣，反正鳳山禁制在道門拿我們沒辦法，如果天天在山腳罵街我們就全推給豬小花，那家伙臉皮厚也不怕罵！”

　　初九一陣無語:在談論這種陰險陰謀的時候可不可以小聲一點兒啊？而且不說黑帝唯一的作用就是拿來背鍋的嗎？

　　南歸看向那個男年輕子，四目相對間，竟只剩下無言。

　　“我想那并不是最好的選擇。”風塵囂依舊平靜。白衣的鬼揚起頭，輕輕出了一口氣，呢喃道:“一次兩次，一次兩次……我果然還是……很心煩啦。”

　　“我再給你們最后一次機會，滾，或者……死。”他臉上帶著淺淺的笑意。十二和唐晶對視一眼，微微躬身，剛要邁腳離開，忽聽龍吟一聲響，兩人驚愕回頭，只見那個灰衣男子長劍在手，神情肅然。

　　“道劍『龍吐珠』，請賜教。”

　　三爺嘆了口氣，寬大衣袖在身前不急不緩地一扶而過，慢到甚至沒能帶起一陣風，下一瞬風塵囂陡然雙目大睜，『龍吐珠』擋在身側，恐怖至極的壓力旋即落在了劍上，電光跳躍，他嘴角溢出一絲殷紅鮮血，然后目光一凝，低喝一聲，明亮的金色劍弧將那無形壓力一斬而斷，但那一劍最終沒能落下，白衣的鬼不知何時站在他面前，青色的眼眸不帶感情地看著他，手里握著電光跳動的劍身……

　　“區區螻……”

　　他的話剛出口，青色眼瞳忽然縮了一下，那跳動的電弧仿佛長劍蛻下的皮，男子毫無阻隔地抽出了劍，明亮的劍身從他的胸口一劈而下，他低下頭，有些愕然……年輕男子毫不遲疑，不見他有什么動作，但兩人之間卻已出現一團火球。

　　“爆！”

　　火球炸裂，陽炎四濺，風塵囂的身形卻鬼魅般地出現在一旁。

　　煙塵之中他看了一眼胸腹上那道說深不深，說淺也不淺的傷口，嘴角輕輕扯了一下。

　　無聊……

　　白色的身影一手負在背后，另一只手輕輕揮開了殘余的煙火，他的眼眸冷漠的看著那個灰衣男子，看著他手中不凡的道劍，身形驟然消失不見，風塵囂神色凝重，毫不猶豫地一劍環身，劍風剛烈，初九道長一句“靠”剛出口便被吹得倒廢出去，撞到門框上發出“哎呀”一聲痛叫。

　　“白癡。”那個鬼似乎嗤笑了一聲兒，然后緩緩現出了身形，站在少女的旁邊，背對著年輕的玄天道天才。

　　他的手里握著一根半透明的鎖鏈，淡淡的藍，慢慢的化入虛無，到了纏繞在『龍吐珠』上的時候又顯現出了顏色，那金光四射無可匹敵的神兵在這樸素的透明鎖鏈之下居然顯得黯淡無比……

　　三爺回過頭，然后對年輕男子微微一笑，眾人震驚的目光中，『龍吐珠』慢慢調轉了劍鋒……

　　“你們都看見了，他是自殺的啊！”

　　好看的鬼一臉無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