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晚,格蘭之森邊境地區。
此時太陽快要落山,月亮和星星漸漸明亮起來,點綴著頭頂由藍轉黑的無垠天空。
森林里的最后一波傭兵都帶著自己的收獲返回布契,除非是找死,否則沒人愿意在晚上的格蘭之森趕路。
當他們有說有笑地看到布契南門外的一隊獵人時,紛紛閉口不言,并且從兩旁繞了過去。二十多個沉默的人與狼在無形中給每位傭兵帶來了巨大壓力,就連鎮門口的衛兵目光都有些躲閃,不敢直視前方的獵人們。
亞恩從鎮里走出,身后背著一個行囊,里面只有應急用的繃帶、食物、飲水。他剛返回旅店和希維爾打了聲招呼,免得對方擔心。
扎克沒有說話,徑直帶隊員們走向森林,其他獵人看向亞恩的目光還帶有敵意,更不愿意和他說話,年輕人只能獨自跟在隊伍最后。
傍晚的森林處于一天中的交接時分,白天還沒徹底結束、夜晚就已悄悄來臨。與此相對的,喜歡在太陽底下生活的動物們、和夜行生物在這一刻同時存在,讓森林顯得異常熱鬧。
這種熱鬧聽在傭兵的耳朵里意味著絕對的危險,但在被稱為巡林者的獵人們看來,卻如同每天哼唱的小曲一樣熟悉。
亞恩雖然和這些人有過三次接觸,但唯有這一次能細致入微地觀察對方。
巡林者的穿著和普通獵人沒有太大區別,都是棉麻混紡的衣物,這種衣服的防御力介于布甲和皮甲之間,但透氣性遠超二者;每名成員還身披一件灰綠色斗篷,乍一看像是與周圍環境融為一體。
然后是鋸齒狀的短刀、牛角弓、皮質箭囊,這是只屬于巡林者的武器。
一行人沉默無言地向前穿行,有人踩踏著隨處可見的粗壯樹枝在高處前進,有人在大樹底下快速向前穿梭,二十多頭黑狼跟在各自的主人身旁。
如果不仔細聽,你會發現這群人在如此高速的前行中竟然沒有發出任何聲音。
亞恩由衷感嘆,這已經不能稱之為獵人,而是森林中的殺手。
夕陽徹底沉入連綿不絕的黑脊山脈,格蘭之森陷入黑暗并且安靜下來,只有微風拂動和各種不知名昆蟲發出的叫聲。
扎克腳踏一根手腕大小的樹枝一躍三米,穩穩落在另一顆茂盛大樹的枝葉中,他的全身都隱藏起來,除了輕微抖動的枝葉,沒有任何東西可以證明這里有人來過。
一聲清脆悅耳的鳥叫聲突然從他身處的樹冠里發出,周圍的獵人和黑狼由快速疾行瞬間轉為靜止不動,在綠色斗篷和夜幕的遮掩下恍若原地消失。
若不是亞恩一直緊跟著對方,他能在眼皮子底下丟掉這群人。
年輕人也連忙有樣學樣停下腳步,把身體縮進旁邊的灌木叢里。一陣窸窸窣窣的聲音之后,他終于為自己找到了一個合適的躲藏空間。
這可是祖安最強悍獵人的生存技能,能學一點是一點。
但其他人卻沒這樣想,更沒因此而稱贊他。
丹尼瞥了一眼亞恩顧頭不顧腚的躲藏風格,極為不屑地扯著嘴角;旁邊的茜已經快要笑出聲來,少女的臉都憋得通紅。
扎克隱藏的樹冠中又發出一連串鳥叫聲,聲音略微急促,二人連忙側耳傾聽。
這是屬于巡林者的特殊交流語言。
經過長時間的高速前行,他們現在已經深入了格蘭之森內部,一般的傭兵隊白天也不會來到這種地方,隊員們雖然體力強悍,也掌握了在森林中如何省力的技巧,但終歸需要休息,扎克的第一聲鳥叫便是‘原地休息’的意思。
而此時這第二聲卻是‘前方有情況’。
丹尼搓著嘴唇發出一聲低鳴,四名隊員跟在他的身后向前潛伏過去,五人在僅有月光照射的森林中如同幽靈,沒有露出任何行蹤。
不久之后,一聲略微和緩的鳴叫聲傳來,得到安全信號的獵人們帶著黑狼走了過去,所有人都自動避開透過樹葉縫隙照射下來的縷縷月光。
剛走沒幾步,亞恩也感覺到了前方的異?!逍碌牧珠g空氣突然轉為濃重作嘔的血腥味,這種味道只是聞一下就能想象出前方是怎樣一番尸山血海。
透過不甚明亮的月光照射,他能看到前方的泥土和落葉上鋪滿了無數哥布林的尸體,從普通哥布林到十夫長,從投擲哥布林到爆炸果實投擲手,甚至還有成群的赤哥布林。
“這難道是傭兵干的?”丹尼看著失去雙耳的尸堆問道。
只有傭兵才會割下哥布林的耳朵領取獎勵,巡林者從來不屑于做這種事。可傭兵什么時候有這種本事,眼前的哥布林最少也有兩百只。
不對,他看向身旁的外鄉人,如果是對方的話,一定可以做到。
扎克從一顆大樹的頂部跳下,周圍立馬有人補上他的位置警戒四周。
“不是傭兵,”他翻看著哥布林的尸體說道:“你仔細看傷口的撕咬痕跡,這是狼群做的。應該是有傭兵在戰斗之后來到這里,順手割下了哥布林的耳朵。”
亞恩也走了過來,用刀鞘翻動著一只整齊斷為兩截的赤哥布林,他能在傷口處感受到一絲微弱的殘留魔力。這種魔力他還記得,白狼王曾經釋放過。
茜歪頭思索著問道:“可是狼群不吃哥布林的肉,為什么要做這種事?”
扎克的雙眼在漆黑的森林中反射出微綠亮光,清楚地看到尸堆間有無數雜亂足跡,有哥布林,有人,也有狼群的。
他看著遠處被夜色籠罩的森林說道:“前面應該有傭兵,而且人數不少,找到他們問一下就知道了,雖然我不敢保證那些人現在是死是活?!?p> 周圍人都嚇了一跳,傭兵什么時候有這種膽子,敢在格蘭之森過夜!
丹尼打量著周圍的環境,突然雙眼一亮:“前面就是野草莓采集地,傭兵應該去了那里...”說到這他又有些疑惑,野草莓雖然值錢,但還能比命重要?
“不用猜了,找到他們就知道了?!?p> 扎克很輕巧地跳回樹上,“保持隱蔽,讓伙伴們在前探路?!?p> 獵人們再一次隱藏在樹葉、灌木叢、和各種黑暗中,黑狼們走在前方,鼻尖嗅著空氣中的殘余味道。
一行人快速走向野草莓采集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