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嘴上說著狂妄之辭，但弗蘭克已經無力再繼續與我置辯下去。

　　“這一次與以往相同，還是要盡快處理掉式魂青龍弄出來的這些紅霧。式魂青龍負傷不輕，你我倒是可以高枕無憂地分散開作業。不如就由我去尋找并封堵破口，你留在此地勾畫巴達克尼亞符咒，何如？”

　　我提議道。弗蘭克答應了。他的手指傷得不輕，一根手指險些烤成熟肉。他也的確是需要留在此地處理一下傷口。

　　弗蘭克從手腕上摘下了一枚手表，扔給了我。

　　“這是魔力計，可以幫助你探尋破口。你先收著用吧。”

　　于是我出發了。

　　魔力計倒是個好東西，它就像指南針一樣指著魔力濃郁的地方。我依照它的指示，一路摸索向破口的位置。

　　雖然魔力計對紅霧沒什么反應，但青龍打開破口必然是需要用強力的魔法。屆時只需要追蹤殘留的魔力，就可以輕易找到破口了。

　　我從損毀的懸崖之下沿著盤山公路往西邊摸索去。這一次的紅霧，無論是規模還是擴散范圍，都比之前的嚴重。最關鍵的是前幾次紅霧都有人出手布置結界，限制紅霧擴散。這一次卻是沒有結界的，所以倘若我不及時封堵，它或許能無限擴散下去。

　　然而就在我趕路向前的途中，一道金光燦燦的匹練拔地而起，驟然橫在了空中。緊接著是第二條，第三條……

　　無數條匹練在空中交織在一起，迅速地把天空覆蓋了。

　　那樣子，好像無數土蟒織在一起絞殺獵物一般。當最后一條鎖鏈把天空完全遮蔽，形成嚴絲合縫以后，我的周圍昏暗了下來。我意識到，這一次必然又有人設置了結界。

　　每次的結界因設置之人不同而質地不同。醫院時艾森所設置的為巴達克尼亞符咒組成，因而通體湛藍。學校時為時間簡史書之使魔所設置，由無形的神經力量形成，因而為通體透明。第三次是火車車廂的軀殼充當了結界。這一次，看起來似乎是泥土構成的結界了。

　　這股超自然的力量，讓我的的確確感受到了，那是書之使魔的力量！

　　書之使魔之中的第三本，司掌自然之土的那一本，確確實實存在在神農架山中！

　　我握緊了拳，深吸了一口氣，隨后手掌顫抖地從口袋里取出了打火機，在身旁燃起了一道篝火，因為周圍已經是漆黑得伸手不見五指了。那些金色的匹練織成了一座大山，將擴散的紅霧盡數攔在了山腹之中。也就是說，我成功地被壓到了一座新形成的山的山腹之中。

　　察覺到四周的漆黑，我的脊梁上情不自禁地竄過了一絲寒意。懼怕黑暗，是人類的通性。無論再怎么鍛煉膽量，也無法反抗這種本能之中的戰栗——處于恐懼之中的人，其精神力必然是不斷地在下降著。尤其是在黑暗的環境之中，那種骨髓之中散發出來的恐懼感正不斷地折磨著我，使得我的每一根汗毛都是倒豎起來。在這樣的情況下，我的精神力消耗是十分之快的。

　　若是尋常人類，即便是精神力耗盡無甚大礙，最多不過是被逼得精神崩潰罷了。但我依稀記得自己的體質好像有點特殊來著。馬澤爾他們管這種體質叫做“契約者”，納蘭詞書之使魔管它叫“適能者”。不管什么叫法，這種體質總能招來一些不干凈的東西在我四周環繞。

　　當我的精神狀態完好的時候，我是完全感受不到它們的。但倘若我的精神力逐漸地衰退，那么我的精神所處于這個世界的層面必然會發生一點點細微的變化。就像是電子在軌道上躍遷一樣，在我的精神力不斷下降的時候，我的精神就與他們所存在的頻率不斷地接近，直至平行。

　　適時它們便必然能夠發現我，我亦會能夠感知他們。

　　倘若是在其他地方，倒是沒什么，最多就是讓我看見一些“鬼影”，聽到一些奇怪的聲音，嚇得自己魂不附體罷了——所能夠達到的“平行”也就僅限于如此程度，我就像一個旁觀者，站在水族館的玻璃旁邊盯著箱里的鯊魚看，我倆相互可以看見，但誰也碰不到誰。

　　但這里可是在地獄的空氣環境里！

　　無限接近的環境，使得我的精神極其容易被投影到地獄界去。屆時必然會使得那一層“玻璃”被打破。那樣的話，我可不是通常意義上的“旁觀者”了，而是真實意義上的被投射到了對面。倘若遭到我看到的那些東西殺害，我可是真的會死的！

　　地獄的生物多危險，我已經親身感受過一次了。尤其現在的我可是沒什么自保的能力，一旦遭遇那些不干凈的東西，估計連還手的余地都沒有。

　　所以我必須在自己的精神力低到那種層次之前，找到破口，消滅它，然后逃出去。

　　這片篝火將是我的根據地，因為它是讓我得以不迷路的唯一航標。我盡可能地把更多的柴火扔進了火堆之中，使得火焰足足竄上去幾米之高。

　　好在此地的樹種之中有一些類似針葉的植物，雖然我不知道他們是怎么樣混在一群闊葉當中生長的。不過當我把它們的遺骸拖過來放進火堆里的時候，火堆立刻散發出了一陣噼噼啪啪的聲音，仿佛變得憤怒了一眼，猛地升騰了起來。

　　“好，沒錯，就是這樣！在我下一次回來之前，你們可千萬不要熄滅了！”

　　我對著火堆，祈禱了兩句，趕緊握著魔力計繼續探尋去了。

　　但凡走到沒有光照的地方，我就不得不打開打火機，重新升起一堆火，如此才能讓我得以在碎石嶙峋的山間行走。

　　紅霧沖進山中之后，造成的破壞簡直可以媲美一場宏大的自然災害。山間有許多巖體之間本是該分離脫落了的，只是由于許多根系繁茂的大樹的樹根維系，這才與山體連接在一起。紅霧像浪潮般沖進來的時候，樹根便隨著樹木一起化為了干枯的尸體，這就好比撕裂了蜘蛛網上得以維系四周網絡的中心繩結一樣，使得整個被維系的山體都出現了松動，然后產生破窗效應，許多處原本完好的山體也隨之崩壞脫落了。

　　所以就造成了現在這幅光景——現在我所看到的山里的場面，不亞于八級以上的地震肆虐過后的廢墟。在這種全是大大小小碎石的路面上行走，簡直比攀巖還要困難，因為你根本沒有什么可以下腳的地方，每一步都要小心考察和丈量，生怕不小心踩錯地方就會導致那些大大小小的碎石堆崩塌。

　　約莫往東邊走了快半個小時，我才前進出去不到一里地。此時身后的那個當做航標的火堆已經看不見了，只能透過暗紅色的物之中看見遠處的天空上有一點光亮，昭示著它還未曾熄滅。魔力計的反應愈來愈劇烈，我認為自己的目的地已經快要達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