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道對不住了，抱歉。”瓊華側過身，向她拱手而拜，誠心謝罪。

　　李四看著她，淚流下，無論怎么，她的人生也是回不去了。

　　“我想留在江南，留在錦悅城。”

　　瓊華想想，“這個……應該去找付大人吧。”

　　“我是說，我想以常人的身份留下，而不是一個魔。”她補充道。

　　這顯然很難。

　　她本已死，是魔界劫下了她的魂魄，然后用簡單的辦法復原了她的尸身。

　　畢竟她是常人，不比弋柳那么難。

　　她已經入了魔道，想變回人，是不可能的。

　　“嗯……我之前問過孟姨一些事，大概你只能放棄魔身，然后終止地府和閻羅殿的契約，拿回你的魂契，然后重新投胎，我只能這樣了，然后是讓你投胎到江南的富庶人家，一世平安富貴。”

　　“那就如此吧。”李四也是輕松了，重新開始，忘掉今生的一切。

　　“她還能謝罪，彌補過錯，可你呢？”銀靈子走到蓮生身后，質問她。

　　“別說什么弒神的鬼話！”他似乎是動怒了。

　　活的久又能怎樣，她還是一個小姑娘，傲嬌，別扭，自尊心強，不肯認錯。

　　若是尋常小姑娘，經了幾次事端就會明理了，可她不一樣，她生來尊貴，強大，沒有多少人能掣肘她。

　　在神域，她只做著自己該做的，甚至連犯錯的機會都沒有，也沒有誰會和她講這些。

　　“你該認錯了。”銀靈子語重心長地勸誡道。

　　“你就這樣，非要像師長一樣。”蓮生聲音變了，多了幾分嘶啞。

　　“如你所說，我錯了，可我能怎樣。哦，照顧一下冷家。我會去說的。”

　　“承認了，便是不要再犯。”他欣慰著。

　　蓮生看著他的臉，他還是那樣對她笑了。

　　清風朗月之姿，蘭柏松竹之態，傲然而清明。他很吸引人，完全不像個魔，更像個神，或者應該說，魔神以外的神。

　　“你為什么要出現在我身邊？”蓮生摸著手里一直帶著的銅鈴手鐲，有些心酸地問著。

　　已經很久，沒有誰這么關心她了，也許是太寂寥了，心中太空了，她也想找個人來填補。

　　明玄這樣的是想都不會想的，神凡之別，不可逾越，把一個不屬于自己世界的人帶進自己的世界，對兩人，都不是什么好事。

　　不是一定不成，而是太過艱難。

　　所以，銀靈子的出現，恰逢其時。

　　“為了麟淵，麟淵……”

　　他眼中的沉痛讓她也明白了。

　　他真的是為了他才這樣做。

　　“你愛他？”

　　“…是啊，是啊…他還不知道呢…”

　　蓮生沉吟片刻，開口了：“他其實，知道的。”

　　“真的？”他眼中閃出她從未見過的光華。

　　她輕輕地點頭。

　　“好，好。”銀靈子仰頭大笑，止不住眼淚。

　　“我該走了，你保重。”

　　“這恐怕，就是你的目的吧。除了我，沒有誰會知道麟淵的想法。”她看著他的背影，也是淚如雨下。

　　她還沒明白，神，注定孤獨。

　　李奕接到天機子和金三虎的信，眼睛瞪得老大，一口氣沒喘上來，當即斃命。

　　皇帝哭了，又笑了。

　　冷炎失魂落魄地回到了京城，皇帝親自下旨撫慰他，還給他賜婚。

　　金三虎到底還是處死了兄弟，他是妖界在江南的執事，盯著他的實在太多了。

　　那對可憐的鼠夫妻，他也沒留情，送他們進了修羅殿。

　　“到底，有什么不對呢？”金三虎手里的羅盤不斷撥弄著。

　　夜里，他又觀天象。

　　“一定有什么，偏離了軌道。”

　　——-----————————————

　　“為什么我完全不記得這些？”瓊華十分訝異。

　　“是啊，瓊華姐姐聽著怎么像個活潑可愛的小姑娘，和她高冷的影響不符啊……”玉玢眼珠直轉，幾個字拖長了音。

　　“說起來，你居然還有個成了魔的朋友啊。”流天手里轉著幾朵梨花，幾息之間就化作了一個人樣，正是付小黑的樣子。

　　“白版付小黑，呵呵，我和他交過手，在魔界，他算個人物。”

　　“你在來神界之前，經歷過什么？我也好奇。”雅晴突然開了口，眾神都沒了聲音。

　　她很溫柔，但沒有誰會斗膽冒犯她，既然她開口，哪還有其他人說話的權力。

　　“還有，麟淵……就封文淵圣君，我會知會天庭和各神域以及人間的帝王。”

　　她說完，又看著蓮生。

　　胡雅晴發現她時，她正是和那個黑狐在一起，看著也很狼狽。

　　那是一個末世，神魔之戰后的末世，六界還沒有形成現在的秩序，一切都是混亂的。

　　舊的自盤古開天辟地以來的一切野蠻生長的上古中古結束，新的更有秩序更穩定的一切正在開始形成。

　　有人出頭，有人沒落，也有人，坐看云卷云舒，世事沉浮，無欲無求。

　　——————————————————————————————

　　她睜開眼睛，看見自己在一朵蓮花上。

　　她什么都不知道，又好像什么都知道，因為她剛出生，又因為，她是神。

　　“小狐貍，要過來么？”一個一身盔甲，聲音嘶厲的女子說著。

　　岸邊是一只死掉的狐貍，她隨手就讓她化成了粉末。

　　那個小狐貍，是她的孩子吧，為什么這個孩子會在蓮花上，而且……

　　自己雖然已經是死了，魂魄孱孱控制著尸身，但還是法力不失的，可為什么，這條河沒有因為她的靠近而干涸。

　　是因為，這只小狐貍？

　　她一擊打翻了蓮花，小狐貍掉進了水里，掙扎著，似乎很快要被淹死。

　　“不是河神之后？”她伸手救出了小狐貍。

　　既然不是死對頭，她也沒必要濫殺無辜。

　　“渾身雪白，又是出生在這個地界，應該是與慕氏共生的狐貍，要不你就叫慕蓮生吧。”

　　小狐貍睜開眼，點點頭，根據她神識中的記載，她的家族，確實與慕氏共生，她在蓮花上被發現，叫蓮生，也可以吧。

　　“我就一個了，估計也維持不久了，你就陪陪我吧。我是熔巖，世人也叫我女魃，你就叫我，巖姨。哦，你還不會說話，可是你看起來是生而為妖……”

　　“不，是為神！”她的眼中露出狠厲之色。

　　女魃，也是神啊，只是現在，被認定成了魔。

　　她開始厭惡這些所謂的能夠被承認的，神。

　　小狐貍感覺到她的不悅，將頭埋在她胸口，輕輕地蹭著，撫慰她，這似乎，是本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