游樂場
那一天,他帶著傷走出火海時,第一個念頭居然不是心急火燎地去見自己的青梅竹馬,而是四處尋找那一抹茶色。直到看到所念之人平安無事地站在那兒盼他歸來,他的心才放下來。用微笑回應著她的擔心,聽著她略帶關心的調侃。
仿佛就像找到了真正的歸屬。
只可惜,自己發覺得太晚了。眼神便不由自主暗淡下來。
「結果,好不容易找到的歸屬,命運卻是如此捉弄人,真是可悲啊!工藤新一,不,現在應該是叫江戶川柯南吧。真是報應呢,你也是這么想的,對吧,灰原?」隨后是一陣苦笑。
他相信的始終不是童話,而是現實,這是偵探的悲哀。
再后來,在機場上,他慢慢感到了不甘,可是,卻是無可奈何。
「我、是、真、的、要、離、開、了。」一字一句。
有一種奇怪的感覺,鼻子酸酸的,一股熱氣冒上鼻尖。
「我、就、要、離、開、她、了。」
字正腔圓,就像是小孩子在賭氣一樣。終于,眼眶也濕了,聲音顫抖了,始終注視著的地面也好像是從放大鏡里看到的一樣,越來越遠了。
原來,哭泣是這樣子的啊。
原來,永恒的失去是這個樣子的啊。
原來,自己也是那么害怕離開,害怕從她身邊離開。
「工藤……」干凈的聲音從樓梯口傳來,茶發女孩穿了一件紅色的短衫和一條棕色中褲,頭發梳得整整齊齊,肩上挎著一款芙紗繪的名牌包包。
她喚他工藤。
早在剛到英國的時候,他就告訴過她,不要再叫他工藤了。
這個名字,他已經舍棄了。
工藤新一這個名字,已經背下了太多的罪狀,已經快壓得他喘不過氣來了,他已經不打算再要這個名字了,所以,他沒有讓它出現在最后的報紙上。以前那么在乎的名字,現在,卻是不想提起。或許,如今的他只是想安安靜靜地做一回江戶川柯南,盡管,只是暫時的存在罷了。
可她仍然固執地喊他工藤。她強調說她沒有必要為他人做出任何改變。他說不過她,只好由著她。
他沒有想過,這個稱呼是他們之間的紐帶,正如他只叫她灰原,她也亦只愿喚他工藤。
因為,這是只屬于他們兩人間的秘密。
所以,她不愿意改,也不會改。
「灰原,準備好了的話我們就要出發了。」迅速調整好了情緒。
「今天去哪兒?」沒有發現他的異常,女孩發出了疑問句。
「一個讓人振奮的地方哦。」就是愛吊你的胃口。
「哦,那走吧。」就是不讓你得逞。
灰原打了一個哈欠,邁開步子走出了家門,意料之中,對方為自己的反應貢獻出了豆豆眼。
「喂喂,灰原,你就不好奇去哪里嗎?」某人不甘心地追上去問。
「不想……」
「喂喂,真是不可愛的女人。」頹喪著回應。
「想聽到可愛的回答的話請去找少年偵探團,大偵探……」話音未落,她便開始反悔了,聽到身后的腳步聲戛然而止,她便知道自己的擔心并不是多余的。她還是沒敢回過頭去看他的眼睛,所以只是站在原地。她清楚的知道,對現在的他而言,任何與日本有關的名詞都是殘忍的。
是不想觸碰的。
好吧,是我錯了,我退一步。
「那到底是哪兒?」盡量不耐煩的語氣,不讓他看出來自己在關心他。
「啊?哦……是游樂園啦,我想帶你去看一場煙火表演。」
「是嗎?雖然幼稚了點……」聽到身后的腳步聲再一次想起,并跟了上來,她體會到了一種感覺。
一種名為舒心的感覺。
「BLACKPOOL PLEASURE BEACH」被設計成和普通的大型游樂園一樣,有一個巨大的摩天輪,過山車,音樂噴泉。
說白了,它和多碧加很像,更說白了,所有的游樂園都是一個樣子。
至少,灰原哀是這么認為的。
摩天輪上,灰原望向那個始終看著風景的男孩。她想,是不是在以前,在日本,他也是以這種游玩的順序帶著他的青梅竹馬,玩過山車,坐摩天輪,在有彩虹的音樂噴泉下用可樂干杯?
那他現在在干嘛?
用這樣的方式來緬懷過去?還是說以這種方式來覆蓋過去,刪除過去?
她相信,無論是哪一種原因,對他亦或是她都是虐心的。
她沉浸在思緒中,并沒有注意到那個一直看風景的男孩嘴角微微上揚。
他說:「灰原,摩天輪到最高點了呢。」
終于是到了煙火晚會,煙花就在游樂園的上空飛升,綻放,淡化,隕落,虛無。整個過程就是這么轉瞬即逝,如此虐心。
她看著身邊的他,就在眾人只顧欣賞煙花的轉瞬美麗時。
是她找到他時的白色干凈襯衫,兩只手以她閉上眼睛都可以想到的姿勢插進口袋。始終戴著的黑框眼鏡此時也并不孤獨,有大片大片的花火反射在上面,這種效果就好像她可以看到他眼中的世界一樣,是燦爛繽紛的。
他在微笑,嘴角上揚,眼神是興奮的,大片藍色流光異閃。
灰原無暇顧及那種類繁多,精彩絕倫的花火了。
那和她無關,現在。
她像中了蠱一樣,像念咒語一般,對著那雙并未看著她的暖藍色眼眸,輕輕啟唇。
「你是最完美的存在。」
她承認她著魔了。
以至于她沒有聽到他的那一句「吶,灰原,這煙火晚會襯托下的月色真美啊。」
月色真美,風也溫柔,人與人的心也在慢慢靠近。
多么美的一幅風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