靜如處子,動如脫兔,翩若驚鴻,婉若游龍。
最是女子輕盈風姿。
在扇面村長大,雖有夫子和周嬸兒等諸多鄉民扶持,終究沒有太多精良食物,營養不足導致李汝魚身材略有細弱,乍然看去,若是忽略他被雷劈日曬致使的黑色膚色,確有幾分女子秀氣。
一直藏身在堂屋門口。
李汝魚目睹了周嬸兒倔強不屈,到為了小小和自己而屈服,目睹了二混子的無恥和殘忍,熱血一直翻滾。
幾次差點沖出去。
然而終究保有了理智,在沒有絕對把握之前動手,死的只能是自己,若是自己死了,今后誰來保護小小和嬸兒。
李汝魚按捺著,按捺著……
直到二混子彎腰脫褲子,渾身心思都在床笫間時才發動致命一擊。
只此一擊。
不是二混子死,便是自己死。
夏天,夫子讓李汝魚在灘口奔水終于有了成效,李汝魚雙足發力充沛,恍然間竟有憑虛御風之感,速度不比山上的狡兔遜色。
真若一道黑色閃電。
單手握菜刀,劈刀如劈棍,亦是劈劍。
力從地起。
這一刀劈下去,縱然是尋常少年,也能將頸項劈開,又何況李汝魚苦練了數月。
這段時日以來,每日劈棍終見成效。
便見寒光炸裂。
速度極快。
隱然間,李汝魚聽見了砍瓜切菜的聲音。
菜刀劃過,房間里倏然安靜。
周嬸兒口瞪目呆。
二混子愣了三息時間才反應過來,怒喝一聲,“小狗日的,老子弄死你!”
說完張手撲向李汝魚。
收拾一個十三歲的少年,還不簡單?
只是二混子身形剛動,便見血花起,噴涌如泉直上三五米,濺射到屋頂之上,四處灑落,房間里一片濃郁血腥氣,聞之作嘔。
二混子腦袋一歪,身體砰然倒地。
睜大著雙眼不可置信,張著嘴想要說什么,卻什么聲音也無法發出,一雙手死命的去抱腦袋,想將只剩下半邊血肉相連的腦袋安回到頸項上去,然而一切皆是徒勞,頸動脈已斷,大羅神仙也難救。
不過十幾息,二混子的雙手便攤了下去。
胸膛沒了起伏。
雙眼猶自不甘心的睜著,一如那離水后死在岸上泥地里的魚。
周嬸兒依然呆滯。
李汝魚站在墻角,手中菜刀上尚有一些血污,一滴一滴的滴落在地,房間里落針可聞。
我殺人了……
李汝魚呆呆的看著二混子的尸首。
不知道為什么,看著二混子掙扎那一刻,看著一條鮮活的生命在自己眼前消失,內心沒有想象中的恐懼,也沒有愧疚和自責,只有平靜,仿佛看著從河里捕捉上岸的魚瀕死掙扎。
很平常的一件事。
內心沒有波瀾,甚至有點想笑。
快意的笑。
于是李汝魚笑了,輕笑。
殺人啊……原來不過如此。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周嬸兒才清醒過來,雖然只是個普通少婦,骨子里對這種血腥畫面多少有些抵觸,此刻卻顧不得那許多,撲過來從李汝魚手上搶過菜刀,“汝魚,你快走!”
李汝魚搖了搖頭,目光無意間落在了嬸兒胸口。
周寡婦終究只是二十八九歲。
身材依然姣好著……本來就只穿了一件衣衫,又被二混子撕裂得七零八落,這一眼看去,便看見了若隱若現的大好風光。
李汝魚慌忙側首看窗外,心里暗念非禮勿視。
然后尷尬而不失禮貌的笑了笑。
周嬸兒并沒有注意到,將李汝魚扳過來正對自己,急聲道:“二混子死了,肯定要驚動里正,到時候你會被捉去見官,會被秋后問斬的,汝魚聽話,把菜刀給嬸兒,嬸兒一定會保護你!”
李汝魚那個尷尬啊……
只好繼續看窗外,輕聲道:“嬸兒,衣服……”
周寡婦這才反應過來,慌不迭找了衣服穿上,回過頭來,卻發現李汝魚依然提刀站在那里,門口響起腳步聲,小小和夫子的身影出現在門口。
皆是滿身風雪。
李汝魚慌忙站在小小身前,擋住她的視線,柔聲道:“小小,你先在外面呆一會兒。”
周小小依然滿臉淚痕,聞言很是不解。
李夫子一眼看見了房間里的情況,眉頭蹙了起來,若是細心,會發現夫子眼里難得的沒有洋溢著落寞,而是神采奕奕。
夫子很欣慰。
不是欣慰李汝魚能殺二混子,而是欣慰殺人之后的李汝魚依然鎮定若斯。
魚躍龍門欲扶搖,必先承風雨。
二混子的死僅是輕風細雨,但對于十三歲的少年而言,李汝魚的表現已堪稱驚艷——縱為大唐詩劍雙仙的自己,十三歲時候也不能做得比李汝魚更好。
輕輕拉住小小的手,“聽魚哥兒的話,先去院子里呆著,若是有人來,立即告訴我們。”
周小小擦了一把眼淚,“我娘呢?”
周嬸兒來到門口,擠出一抹慈暖笑意,“小小別怕,娘沒事呢,你先去院門口守著,千萬別讓人進來。”說完回身拿了件厚衣服遞給小小,“別凍壞了,堂屋有油紙傘,帶上。”
周小小終于聞到了濃郁的血腥氣,皺了皺鼻子,頓時一臉難受作了個干嘔。
有些恍然過來,看了一眼臉上有淚痕的娘,又看了一眼背著手對自己微笑的魚哥兒,最后看了一眼夫子,乖巧的點頭,拿了那把水墨畫的黑白色油紙傘出門。
夫子來到二混子尸首旁蹲下。
眸子的欣慰越發濃郁。
干凈利落,只一刀,也不枉費自己這幾個月來對他的劍道教導。
沉吟半響,起身說道:“丟進青柳江罷。”
周寡婦愣住。
這是要毀尸滅跡么,可二混子失蹤,他那個年邁的雙親會不會要尋人,若是找到自己家里來,又或者老兩夫妻倆直接去報官里正……
李汝魚立即輕聲道:“好。”
“找點碎布給我。”
李夫子是扇面村最有墨水的人,也是汝魚和小小的恩師,周寡婦終究還是選擇聽從,翻箱倒柜找出了不要的碎布舊衣。
夫子幾下將二混子頸項包裹,避免拋尸途中有血跡滴落。
又找了個不用的床單,將二混子尸首徹底包裹起來,對李汝魚和周寡婦道:“將屋里清洗干凈了,所有角落都不要遺漏,還有屋頂!”
說完扛起尸首出門。
心里有點憂傷啊……想我堂堂的青蓮居士,斗酒詩三百一劍破甲士,睥睨大唐人間無雙,今時今日竟然做起了搬運尸首毀尸滅跡的腌臜勾當。
人生污點啊。
然而內心卻覺得很……愉悅?
吾有弟子初展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