鮮血浸潤了腳下的土壤,泛出黑的顏色,它們混雜在一起,粘稠得就像腐爛的碎肉,將整個迷魂山顛襯得灰敗慘淡。
姜玨面前的一人瑟縮著,恨不得要把全身都揉在一起,姜玨認得他,剛進鬼市時曾見過。只見他渾身肌膚蒼白中泛淤紫,看起來如臨寒冬。
伸手往他身上探去,一股寒意逼人而來。如果再這樣下去,不消多久,他必被活生生的凍死。
感覺著他的身體越來越僵硬,姜玨心中越發的焦急,也顧不得凍手,連忙伸手去拉那人的手臂。
哪知稍稍一用力,那人身上突然傳來清脆的碎裂聲,手臂處“咔嚓”一響,頓時被扯斷了下來。
斷口平整,就連手臂中的鮮血,都不見流出一絲半點。
加之對方手臂的突然斷裂,使得姜玨重心后仰,一個收勢不住,摔了個七仰八叉。但對方卻沒那么好了,原本被姜玨拉起的身體重重砸下。
如同寒冬的冰雕落在了地上一般,一個活生生的人,瞬間摔得四分五裂。
那夾雜著血肉的冰塊,透著刺眼的紅,就像是剛解出來的玉石,帶著詭異的紋理,讓人不忍,也不敢敢再多看一眼。
姜玨又急又愧,同時也帶著一絲僥幸。
如果他也以同樣的方式,試圖去喚醒馬如是,青衣的話,只怕如今遭殃的,就是自己的朋友了。
“咩。”窮奇在對姜玨說,你救不了。
姜玨雖然不想面對,但他心中早已明白,對于此事,他是真的無能為力了。
如今深陷夢魘的眾人如同被殼包住的雞蛋。
從內向外可以得到新生,從外向內只能淌出一地的血肉。
即便明白無計可施,姜玨還是不想認命。
他怎么能眼睜睜的看著,青衣,馬如是他們在自己的眼前死去。
“對了,你怎么不怕他的夢魘?“姜玨意識到了一個問題。
“咩!”窮奇不屑的回答,意思它是萬惡之首,只需本相,就會讓韓思親退避三舍。
“還萬惡之首。你要真是萬惡之首,為什么連夜郎鬼都駕馭不了?”
“咩!”
窮奇故作兇相,但因為附身的是山羊,威勢生生的弱了幾分。
其實姜玨見過窮奇在九泉界睥睨萬惡的樣子,只是不確定當時主導身體的究竟是兇魂窮奇還是法魂獬豸。
但隨著這段時間的了解,他發現所謂的兇獸,并沒有傳說中的兇殘,若是生而為人,他反到像是一個四海為家,追求自由與風的風流浪子。
所以它才為了自由,不惜委身于姜玨身邊奔走。
“對了,你剛剛說什么?”姜玨的腦海中靈光一現。
“咩。”
“不是,是前面一句。”
“咩。”
“對啊,我怎么沒想到呢!他才是關鍵啊。”
姜玨所指,不是他人,正是韓思親。韓思親忌憚窮奇惡名,所以夢魘于它無礙,從這一點足以可以看出,破局的關鍵并不是如何將人從夢魘中喚醒,而在于如何將夢魘從此處趕走。
那為眾人帶來夢魘的,還能是誰。
“咩!”窮奇此言,是對姜玨的推斷還有質疑。
“很簡單,為什么第一次你出現時,我與馬如是就恢復了身體的控制權?為什么我逃出了夢魘,他卻沒有下一步的動作?”
姜玨猛地站起身來,把視線投向了不遠處的韓思親。那兩個高瘦的小鬼,死死的拱衛著它。
“因為夢魘是被它編織的,思親才是關鍵啊。”
想到這里,姜玨一把地上的獬豸短匕,猛地站起身,直往韓思親沖去。
“你要干什么。”
韓思親盯著步步逼近的姜玨,但身子卻釘在原地一動不動。
“我不能再讓你助紂為虐了,思親。”獬豸短匕寒光一閃,直奔韓思親而去。
就在這電光火石之際,拱衛在韓思親邊上的一個高瘦骷髏手臂一揮,如同甩動了一根長棍,直接砸在姜玨的獬豸短匕上。
結果是它手臂應聲而斷,而姜玨也不好受,即便馭魄決請了獬豸護身,仍然被重重的砸回了原地。
“你以為你能救得了他們嗎?”見到姜玨一時半會不能傷到自己,韓思親又恢復了底氣。“今天,我要讓這些人全部因你而死,就好像你在我面前殺死我父母一樣....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韓思親話語間,姜玨只感覺思緒一滯,無形中似有夢魘要見縫插針。
姜玨如今有了提防,韓思親哪能輕易得逞。
但還在夢魘中的其余人就沒這么幸運了,只聽身后慘叫聲此起彼伏,不少人接連倒地。就連青衣,此時都是一臉死灰,手中攥著一根尖利的物事,正緩緩的往自己脖子刺去。
夜魂哀鳴著,似乎不愿目睹它主人馬如是的自戮。
但因為夢魘中的主角都相信,所以這一切都將是事實。
時間,有時候多余得即便你肆意揮霍,它都會溢滿你身邊的每一件小事。而有時候,即便你在每一件小事里都擠出來一大半,都不足以支付即將過去的那一瞬。
而這一瞬,姜玨必須救下青衣,馬如是。
他揚起手中的獬豸短匕,以最大的氣力朝韓思親擲去。短匕之迅,快若雷電,在半空中幻出法獸之形。
但拱衛在韓思親邊上的兩個枯瘦夜郎,再一次的凸顯出了它們的重要性。
它們前赴后繼,以自己骷髏之身擋在了獬豸短匕前,雖然代價是昂貴的;它們無一幸免,幾乎被短匕一擊所滅,但卻成功的救下背后的韓思親。
而此時的韓思親笑得更加的癲狂,一嘴的尖利碎牙反射出冰冷的寒光,似乎在宣布馬如是青衣的死期。但它卻忽略掉了一個問題——此時的姜玨為什么會這么的冷靜。
一只凜然不可侵犯的獨角獸影在半空顯現,它身子上仰,前爪重重拍下——是獬豸。
其實姜玨知道,韓思親寸步不離的帶著這兩個枯瘦的夜郎,并不只是代步那么簡單的,那除此之外,還有什么讓它們如形隨形?
那就是為了安全,貼身護衛。
但就是這個毫不起眼的小小破綻告訴了姜玨,控制夢魘時的韓思親,是最脆弱的。
姜玨在方才那一擊時,早就讓附身的獬豸魂暗藏在了短匕之上。獬豸在短匕力盡的瞬間,猛然顯形,給了韓思親一個出其不意。
當韓思親只顧著遁走避讓,那籠罩眾人的夢魘也一瞬間破裂開來。
刀口舔舐著青衣,馬如是的脖子,鮮血如同它們饑渴的垂涎,而作為食物的青衣,命懸一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