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玨還清楚記得,當初韓醫師是怎么對自己說神須草能救家人性命的。姜玨也清楚記得,他是自己胞姐的師傅,自己的伯父。怎么可能會欺騙自己?再說,欺騙自己,對于他有什么樣的好處?姜玨想不出來。
但如果韓醫師說一切都是真的?那么樹怪所言莫不是假的不成?可這樹怪臨近大限,也沒有欺瞞人的必要了吧。
這一時間,姜玨如墜寒冬。
樹怪的氣息愈來愈微弱,姜玨的靈識從中剝離,再一次的回到了自己的身上。此時青衣已經守在身旁,殷切的問詢道:“姜玨?姜玨!你沒事吧?”
姜玨心中思緒萬千,點了點頭,然后轉頭看了眼背后的青榕樹怪。本來還見蔥翠綠葉的青榕滿身枯黃,一陣秋風刮過,樹葉在枝頭蕩了幾蕩,然后被風推著迎面而來,啪的一聲打在人臉上。
“好了,事情也差不多了,咱們就此別過吧。”正在姜玨愣神時,一旁傳來白羽的聲音,緊接著只聽青衣勸到:“你不和我們一起走了?”
“一起?都說了老子下船了,我們本來就只是順路而已。順路而不同路。“
“那你是打算去哪里?”
“也沒目標,我反正是出來游歷的,走到哪算哪吧。”
聽到白羽要走了,姜玨知道他多少也在生自己的氣,本想道句歉,但是樹怪的那些話,讓他心情變得格外低沉,本來簡單的一句道歉的話,卻比說什么都難。自己的事情都焦頭爛額自顧不暇了,還有心思顧及你的感受,要走就走吧?
可能是姜玨什么也沒有說,所以青衣在一旁推了推他肩膀,示意他挽留下白羽,給他個臺階下,可是姜玨置若罔聞。
“要走就走。人家與我本來就不同路,留他作甚。”
一旁的白羽面色一冷,當下回擊道:“笑話,有些人感覺良好,還以為老子喜歡跟他同行?老子只是想看看,死人堆里爬出來的野鬼,究竟...”
“白羽,住嘴。”
青衣一聲冷喝,將白羽的一席話堵了回去。雖然只說了前一句,但這一句也無疑提醒了姜玨,當初姜玨的左手無緣故的吞沒了墨玉墜子時,白羽曾經說過,他不和一個死人計較。
姜玨心中突然生出一種憤慨之情,口頭上說白羽要走就走,其實心底還是有些不舍的,畢竟幾人也算共了一番生死。但是聽到白羽這么一說,心中立馬想到,難道從那時開始,他就已經看出了什么東西?所以才一路跟隨自己,其實只是想滿足他的好奇心?
“不用,你不是想證明自己不是死矮子嘛,有種就繼續說下去。“
如果說是別的方式,白羽可能會閉口不言,但被姜玨這么一激,當下挺直了身子,盯著姜玨的眼睛,一字一句的道:
“說下去是吧,好。你可別后悔,你就是個死人,靠著每月兩枚尸丹保持著體內的陰氣而已。”
“這個我知道,用不著你提醒。”姜玨看到白羽不留情面,語氣也開始不善。
“這個你知道是吧?那我說點你不知道的吧。”白羽甩開青衣的手,對她說道:“這個不是我要告訴他的,是他自己問我。”
“青衣,這是我和他的事,你不用管。”
“你們...姜玨,你不要聽白羽胡說,這事對你沒有好處。”青衣一邊說讓姜玨不要相信,一邊卻又說對姜玨沒有好處,姜玨也不是傻子,一聽就知道,白羽即將說的事情,他們二人老早就知道了。
“你只管說,我做好了接受的準備。”
“你不是說你的家在清平鎮嗎?我就告訴你,往俞元西行并沒有什么叫做清平的小城鎮。”
“哼,你以為我會信?我在那里生活了十幾年,有沒有自己還不清楚?”如果說別的還好,說清平不存,姜玨根本不信。
“信不信是你的事。我與青衣都去過那個地方,別說是清平這座小城沒聽過,就連那邊的人家都未曾見過。”
“你說什么?”姜玨像是一只受傷的野獸。手中的拳頭不由分說,徑直砸向了白羽,白羽也不甘示弱,矮小的身子,竟藏著諾大的氣力,每一拳腳下來,都能震得姜玨手腳發麻。
二人由口頭上的爭執,竟然演變成了毫不相讓的拳腳打斗。
此時的姜玨什么也聽不進去了,滿腦子都只有白羽以及樹怪說的那些話。如果只是其中一人便還好,但他們說的如此言之鑿鑿,即便姜玨不信,可是心底已經惶恐了。
如果是真的,那該怎么辦?對,不是還有一人嗎?那人是馬幫少主,自小活動在這西南之地的古道上,別人孤陋寡聞沒有聽過清平,他肯定聽說過的。
姜玨手中的獬豸角一揮,把白羽給逼開后,轉眼就去尋馬幫的那位少主。
“人呢?”
焦急的姜玨像是落水后尋找著救命的稻草。畢竟沒有什么深仇大恨,姜玨一收手,白羽也不再糾纏,身子一躍,跳上枯萎的青榕樹上道:“青衣,就此別過。”
白羽最后走時,連招呼都沒和姜玨打,青衣目送他離開后才追問姜玨道:
“誰?”
“馬幫的那個小子。”姜玨話音未落,耳畔突然傳來了咕嚕咕嚕的聲響,轉頭望去,被鮮血玷污了的井水里正往外冒著水泡,緊接著一個頭猛的鉆了出來,面色有些蒼白,正在大口大口的呼著氣。
這人不正是馬幫少主是誰?姜玨正打算開口叫他,對方卻猛吸了一口氣又扎了下去,回應姜玨的是四濺的水花。姜玨記得,他父親馬王爺被永昌郡守暗算,不知死活,似乎就禁錮在水底。他此舉,應該是想下水尋找失蹤的馬王爺。
本想著等他一會便是了。哪知這水下咕嚕嚕的冒了一陣水泡后,過了好久才有一人冒了出來。只不過他這次出來,卻是飄起來的。
“不好,這人不會鳧水。”姜玨一躍而下,將他拉上了岸來。
“還好,他只是憋昏了過去,你找他做什么?”
“他們馬幫不是一直活躍在這一帶么?我們清平的事情別人不清楚,想必他們是了如指掌的,我想問問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