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姐——等我們長大了，是不是就沒有人欺負我們了？”小女孩稚嫩的童音響起，眸子里閃爍著燦燦星光。

　　“嗯！姐姐會一直保護你的！”

　　……

　　恍然間，十年過矣，物是人非事事休。小芊，你還是十年前那個天真無邪的小孩嗎？

　　三日后的午時，趙小幽來到宴賢酒肆，趕赴小芊之約。

　　二樓雅間。

　　趙小幽鼓足勇氣打開房門，只見一打扮素凈，面容不加粉飾卻透著動人之姿的女子坐在茶桌邊，正在親自煮著一壺新茶。她不緊不慢，每一個動作都萬分輕盈，舉止端莊典雅。

　　見到小幽進來，女子站起身，紅唇一勾：“姐姐，好久不見！”

　　“是……啊，好久……好久不見?！壁w小幽緊張到手心直冒汗。在來之前，她已經設想了無數種見面場景，也想了無數種開場白，卻不曾想，千萬萬語都化作一句：好久不見！

　　小芊依舊面帶微笑，朝愣在門口的小幽招了招手：“姐姐，快來嘗嘗我新沏的茶，這點差的功夫我可是練了好久呢?！?p>　　小幽坐到茶桌邊，端起茶杯，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樣，她有太多話想和小芊說，但不知怎的，話到了嘴邊卻不知從何說起。

　　“姐姐，你知道嗎？那天你在我身后跟了一路，我一眼就認出了你，可能是姐妹連心，多年未見，卻還是認得對方。這些年你過得好嗎？”倒是小芊先開了口。

　　小幽苦笑：“一人吃飽，全家不餓，沒什么好或不好可言?！闭f著，她望向對面女孩的眼睛，心中一怔，小時候，小芊的眼眸透著清澈，為何現在這雙美麗的眼睛中卻仿佛是深不見底的深淵，瞧不出愛恨情仇，更瞧不出喜怒哀樂?！澳隳?？這些年你過得好嗎？”

　　“好啊！怎么能不好？穿著錦繡綢緞，住著添香暖閣，吃著山珍海味！你說，我的日子會不好嗎？”小芊帶著笑回答道。

　　然而，一聽此話，趙小幽的心不禁得抽搐一下，在青樓里討生活，就是這樣的“好法”！

　　“還有，我現在不叫小芊了，我是翠紅樓的頭牌——阿淺。”

　　“我也不姓‘鐘’了，換了母親的姓，我現在是趙小幽。”

　　呵呵，多么諷刺，十年前兩個奶娃娃還手牽著手唱喝著：“小幽和小芊，要當一輩子的好姐妹！要一輩子不分開！”然而現在，一個落入風塵，一個成為了人人討打的小賊。

　　“小芊，你心中可記恨我？我沒能救你出那風月之地。”小幽終于鼓舞勇氣問了出口。

　　周遭的空氣突然寂靜，二人四目相對，流轉無言。秋風微微拂過，吹動兩人的頭發。

　　良久，小芊微微起唇：“恨？五歲那年，母親死了，你被驅逐出府，我被賣至青樓……我恨大夫人，恨鐘靜姝，恨她們的蛇蝎心腸；墮入風塵，我被青樓媽媽打罵，被迫學習各種曲意承歡之法，我恨你，恨你始終沒來救我；十四歲那年，當一個我不認識的男人扒開我的衣服，奪走一個女子最美好的東西時，我躺在床上，想了很久——恨，有什么用呢？它改變不了任何事！”小芊冷冷的一字一句說道。

　　眼淚止不住流出眼眶，趙小幽心痛，自己的妹妹，一個她發誓要保護一輩子的女孩，現在卻成了這副模樣。深深的愧責感充斥著整個身軀。

　　“小芊，對不起，是姐姐不好。我沒有能力救你出水火，一切都是我的錯?！?p>　　“不，我沒錯，你也沒錯。這一切都是命！我們誰也逃不掉！”小芊依舊淡淡的道，仿佛看透了人世，不再有大喜大悲?！拔壹s你出來，只想告訴你，以后好好過你的日子，別來找我了。姐姐，我這輩子是困在里面出不來了，但是你不一樣，你要好好過活！”

　　說罷，小芊起身，拍了拍一直愣在桌前的小幽的肩頭，轉身頭也不回的離去了。

　　十年彈指一揮間，如同一場春雨一場夢。趙小幽一直夢想著，有朝一日可以贖出青樓里的小芊，保護她好好的過完下半輩子……怎奈這終究是夢一場，小芊已經不再是以前那個女孩，自己也不再是以前的那個鐘小幽……

　　從酒肆離開時夜幕已經悄然降臨。小幽踩著霜露走在冷冷清清的街上，腦子里一團亂。

　　陡然間，手臂被一雙大手拉住。小幽回過神轉身看去——原來是黎遠。“你怎么來啦？”

　　只見他皺著眉，語氣中帶著急切：“這么晚了還沒回家，我就出來尋你。小芊和你說了什么，瞧你一副失魂落魄的樣子！”

　　小幽心頭一顫，淚水止不住的往下流，瞧著面前的少年，無意識間，她踮起腳尖，兩只手臂環抱住黎遠的脖頸，嚎啕大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