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紹將軍——”
“將軍——”
“哐!”
不少士兵只覺得頭微一沉,像是被什么踩了一腳,隨后看見白影借力前方人頭踩著快速輕掠,緊接著一道白光飛速閃過,只見一條全白長鞭“嚯”地從張紹斜后方甩來,緊緊圈住了張紹移到脖頸打算自刎的大刀,“咻”的一聲,長鞭一收,大刀順勢被急急卷走,重重甩到地上。
眾人長吁一口氣,東袁珣笑了,眼底滿是自豪與驕傲之色。
張紹不可置信地看著手中的大刀突然消失,又目瞪口呆地盯著不知何時立在身后的白袍公子,白袍公子頭戴玉冠、手握長鞭,雙手負立、風度翩翩,正側著身不屑地瞧著自己。
脖頸一陣刺痛襲來,張紹抬手去摸,淡淡血絲溢在指間,顯然,這是剛才大刀下手太急,長鞭收勢不及,慣性之下留下的傷痕。
“向來敬張紹將軍是個英雄,竟也如此懦弱!”
清脆悅耳的聲音響起,白袍公子走近,張紹這才看清來人,一身白衣簡單清俊又不失華貴,有著一張極俊俏靈動的小臉,膚色皎潔如月,雙眸清亮攝人,往那兒一站,風采絕倫。
張紹既暗嘆對方如此年輕便內力深厚,“長鞭奪刀”,后生可畏;又惱怒他方才說的話,竟是嘲笑自己懦弱?自己哪里是懦弱?
張紹龐大的身形晃了晃,臉一陣青一陣紫,一時竟說不出話來,正要開口,卻聽見白衣公子又朗朗解釋道,“真相未卜,又非絕境,一點困難就被難倒,要死要活,這不是懦弱是什么?”
“你......”張紹氣得嗓子冒煙,一句話梗在喉嚨。
雖然對方也算是自己的救命恩人,但哪能這般侮辱人?
“將軍一定很生氣吧,覺得我在侮辱你,不過將軍大可仔細想想,在下說得并沒有錯。”
白衣男子似是張紹的蛔蟲,毫不客氣地指出張紹所想,說罷,也不理張紹,對著城門上喊,“東袁珣,張紹將軍我替你綁了,到真相大白時,再還他自由好了。”
東袁珣不置可否,只是微笑著死死盯著白衣男子,似是要把他看個幾百遍才夠。
眾人剛從白衣男子長鞭救人的動作中緩過來,又聽到這人直指張紹將軍不足的驚世駭語,頓時一愣,張紹將軍戰功煊赫,朝堂上下都要讓他幾分,這男子......竟如此大膽。但更令人驚訝的是,他竟然直呼東袁堂堂四皇子大名。
這男子到底是何人?
眾人還在幾連驚訝中,卻又見白衣男子長鞭一甩一卷,就將張紹捆住,手腳動彈不得,張將軍再想自刎也是不可能的了。
“開城門——”
城門上士兵高喊道,隨即,厚重堅固的城門緩緩落下。大軍中響起雀躍聲,畢竟免了一場生死較量,怎么說都是好事,捉拿逆賊先放一邊吧,或許這位風采耀人的皇子根本不是逆賊呢。
唯有被捆成粽子的張紹,無奈地被抬著進城,臨了還不甘心地瞪了白衣公子一眼。
白衣公子好脾氣地朝他笑了笑,覺得這個“一根筋”將軍也蠻可愛的!
“丫頭!”溫柔寵溺的聲音傳來。
東袁珣施展輕功,落在白衣公子面前,沒錯,這位翩翩白衣公子就是不遠萬里從南凌趕來的南靈雅。
靈雅白了東袁珣一眼,扭頭就走。
東袁珣一怔,趕緊跟上,握住靈雅的手腕,將她輕輕帶到懷里,靈雅剛要掙扎,卻見東袁珣深情地說,“我好想你,每時每刻。”
樹上的五彩鳥兒也停了喳喳聲,好似在認真地聆聽樹下綿綿情意,羞得把頭埋進了絢麗的羽毛中。
靈雅此時是男子打扮,兩男子相擁相依,害得進城的士兵們不住地回頭看,用互相聽得到的音量嘀嘀咕咕著......
原來是皇子的老相好呀,難怪直呼皇子大名......
看來傳聞中皇子風流成性、男女通吃竟是真的......
不過話說回來,這白衣男子確實風采照人,若是女子,倒是和皇子萬分般配......
練武之人的耳力是十分好的,這嘀咕聲傳進兩人耳中,只見東袁珣“不懷好意”地笑著,手卻抱得更緊,靈雅本來是無所謂的,但一側頭,看見南凌青云騎一眾將士面露尷尬地站在背后,他們自是知道兩人身份。
靈雅大囧,耳根不自覺就燒著了,她用力推開東袁珣,彈了彈衣裳,緩解一下尷尬氣氛,隨即,對著為首的將士吩咐道,“你們一同進城休息吧。”眾人聞言,如聽大赦,迅速整齊地跑進城內。
轉眼,四周便沒了人影,一些好事者還打算躲在城角偷聽皇子的“斷袖”八卦,也被風及時地拎進城去。
東袁珣笑笑,又上前輕輕地擁住靈雅,很“不正經”地嚼著耳根,“現在沒人了,不用害羞了。”
“誰害羞了!”靈雅大聲狡辯道,臉上一片紅暈,不知是氣紅還是羞紅。
東袁珣溫柔地低頭,含住靈雅精致的耳垂,聲音含糊曖昧地問道,“那這是誰的耳朵像被燙著了?”
一陣酥麻感傳來,靈雅哪能想到多日不見,這男人會變得這么大膽豪放、這么無所顧忌......頓時一激靈,這下,是全身燒著了。
東袁珣好整以暇地看著靈雅在懷里不安地蹭來蹭去,小臉紅得幾乎能滴出血,嘴上結結巴巴地說道,“你......你別......別靠我......這么近。”
他滿足地放開她的耳垂,下巴抵在靈雅肩上,笑得很幸福,“我很高興。”
“高興什么?”靈雅疑惑道,心想這人話題轉得太快。
“高興你能大老遠趕來救我。”
“哼,”靈雅冷哼一聲,嘟囔著嘴,一臉不高興,“你還說,你居然騙我!”
“要不是我讓風傳信說我深受重傷,你還會來嗎?嗯?”東袁珣看著靈雅,聲音溫柔得幾乎能滴出水來。
“不會,以你的能力,甩掉四五萬兵馬根本不是問題。”靈雅肯定地點頭,片刻又想到什么,狡黠地笑道,“不過皇子的目標根本不是甩掉他們,而是為己所用,所以就騙我來助勢咯!”
感到懷中的人已經微怒,東袁珣趕緊解釋道,“如果只是借兵,那我修書一封給大公主便可。騙你來,只是想......”東袁珣突然頓住,不知道該如何措詞。
難道直接告訴她,騙她來只是想測試一下,自己在她心中的分量嗎?
“想什么......”靈雅質問道,他當然不知道,當時自己收到那封信,心里有多害怕多著急,也不等姐姐批準,一邊留書稟明一邊就私自掉了五萬精兵,恨不得飛來救他。
當遠遠看到城門上安然無恙的藍袍人影時,連日懸著的心總算放下,放松之余,又不禁惱怒,為何要如此捉弄她?騙她很好玩?讓她著急很好玩?
想到此,靈雅就十分生氣,揮著拳頭警告東袁珣,“不要有下次!”
“好,好。”東袁珣伸出手掌,將揮舞的、憤怒的小拳頭包住,半響,長吁一口氣,溫柔地注視著靈雅,雙眸深處似有小火焰在跳動,“我只是想看看你有多擔心我,能對我多上心一點。”
靈雅一愣,又聽他語氣特別溫柔道,“這是我的私心,這次騙了你,是我不好,你別生我氣,好不好?絕對不會有下次了。”
甚至帶著低聲下氣的語氣哄著,靈雅沒見過這么溫柔的東袁珣,頓時氣消,柔聲道,“我怎么會不擔心你們呢?你們都是我的朋友......”
“你們?”東袁珣立刻警覺地抬起頭,不放過靈雅的任何表情。
靈雅并沒有察覺他的異常反應,繼續說道,“是呀,殷瀟也傳信給我了,他帶了十萬大軍出了西嶼,殷蓉立馬派出二十萬追趕攔截......姐姐已經讓容哥哥去接應了。”
說罷,她抬起頭,卻見東袁珣皺著俊眉,認真地打量著自己,一怔,“你這么看我干嘛?”
東袁珣嘆了一口氣,覺得有必要證實一下他腦中的“不確定”,有必要讓小丫頭認清自己的心了,立刻、馬上!
于是,他耐心問道,“那你為什么沒親自去接應他呢?”
靈雅沒好氣地答道,“這不是你深受重傷,要來救你嗎?”
這人竟問些奇怪問題。
“如果我沒受傷呢?你會選擇救我還是殷瀟?”耐心不減,某人繼續循循善誘問道。
靈雅聞言暗驚一下,怎么他會問這個問題。看著東袁珣殷切、專注的眼神,突然有些不敢直視他的眼睛,不自在地扭過頭,小小聲說道,“救你......”
手中力道緩緩加大,東袁珣把扭過頭的秀影掰過來,眼神熾烈,溫膩道,“看著我的眼睛,再說一遍。”
靈雅想了想,深吸一口氣,緩解一下緊張的心情,微抬首,直直看進男人眼底,那里的火苗越燃越大,熱情得似是要把人融進去,化為一體。
她咬了咬櫻唇,似是在下定決心、拋開羞怯,然后,堅定而又緩慢地說道,“救你。”
“為什么?”
“因為我更在乎你。”
是的,我更在乎你。
那時候,她幾乎是同時收到兩封信的,她沒法欺騙自己,收到信的那刻,她毫不猶豫拿走了藍色信箋,而把紅色信箋遞給了容哥哥。
那一刻,她的心沒有任何遲疑地靠近著那抹藍,信箋上繪著她喜歡的芝蘭,那一筆一劃,隨著她的心砰砰跳動,溢出陣陣花香。
饒是答案在意料之中,東袁珣還是在聽到的瞬間,心花怒放,幸福極了,真想咧開嘴角大笑。
當然,他也是這么做的。
“哈哈哈......”
爽朗的笑聲悠揚飄遠,東袁珣把靈雅整個人包進懷里,兩人緊貼著,靈雅放松地倚在東袁珣胸前,耳朵恰好貼著心臟的位置,她聽到激烈、快速的心跳聲,忽然覺得,或許這就是幸福吧。
“丫頭。”東袁珣柔聲喚道,今日,他只想把溫柔化作糖包,給愛的人裹上一層又一層。
“嗯?”靈雅輕哼。
“是從什么時候開始的呢?”
“什么什么時候?”靈雅疑惑道。
東袁珣癡癡地笑著,寵溺地看著懷中的人,多希望時光就停在這里,他緩緩地問道,“從什么時候開始喜歡我的?”
聞言愣住,靈雅嘴硬道,“誰說喜歡你了......”哪有人這么直白的?
“那好,”東袁珣邪魅一笑,說道,“我證明給你看。”
“嗯?嗯......”靈雅剛想問,下一秒,只覺唇被銜住,溫溫的、潤潤的、麻麻的,驚得她睜大瞳孔,呆呆地看著近在咫尺的俊臉,吃驚過后,閉眼,感受著男子氣息溫柔而又霸道地侵襲而來。
許久,感覺到懷中人有些喘不過氣了,東袁珣才笑著放開她,賊賊笑道,“你看,你都沒推開我,說明你是喜歡我的......”
是嗎?靈雅纖手撫上唇,還有些濕潤,剛才的感覺還挺好的,回味之下,竟忘了答話。
“唉,女人吶,總是身體比嘴巴誠實......”東袁珣很得意地看著她好似陶醉一般的舉動。
突然想起什么,思緒被抽回,靈雅打趣笑道,“想來皇子風流成性、閱女無數,自然是很懂女人的......”
“我怎么感覺空氣中飄來好濃一股味道,你聞到了嗎?”說著,東袁珣仰頭嗅了嗅。
“什么?”
“好像是......醋味!”
“你!”
靈雅氣呼呼地一掌拍過去,卻再次被東袁珣握住,他摟緊她,附耳輕聲喃喃道,“那都是我做給世人看的假象,你又不是不知道......我還是一清白身,不信的話你可以試試看......”說罷,嘴角彎彎,又賊兮兮地盯著靈雅。
他今天才發現,逗她實在是人生一大樂趣啊!
靈雅一聽這話外之意,頓時燒紅了。忙岔開話題,嚴肅道,“你好像變了,這次見你很不一樣。”往常的瀟灑恣意里多了幾分沉重,平素的正經謹慎里多了幾分豪放......
“是呀,”東袁珣深有同感的嘆道,伸手就要往靈雅頭上敲一板栗,見她扭頭躲開,又笑了笑,寵溺地摩挲著貼在胸前的小腦子,“我以為一切都在意料之中,是可以平靜對待的,但到了最后,發覺還是對已發生的事有些耿耿于懷......”
東袁珣的目光望向遠方,如墨深邃的眸底一片黯然,這幾日發生的事歷歷在目。
靈雅自然知道他指的是東袁王室劇變,一向支持他的朝中一派幾乎被東袁清趕盡殺絕,全家老小,無一幸免,他是個溫情的人,想來他心中是很愧疚的吧。心中暗嘆一口氣,王權更迭路上難免血流成河,末了,突然想起那東袁王呢?忙問道,“你父王,當真......”
“他無恙。”
“那就好。”想來他保護不了那些支持他的派系,但自己的父親,必定是能安全護送出去的吧,燦然一笑,靈雅靜靜靠在他身上,享受這難得的安寧。
“而且,經過這段時間,很有感觸,哪有什么感情要隱隱藏藏呢,該愛便要及時愛......”頭上和煦的聲音傳來,靈雅知道這說得是他與自己,面上又是一紅,柔膩地“嗯”了一聲,又聽得他動情地說道,“在火燒父王宮殿的那一日,在帶兵突破城門的那一瞬,我突然有些害怕,害怕以后再也見不到你了......就像那日你落入急流,我本想著立馬隨你跳下,卻被影弄暈帶回,你不知道我醒來后有多害怕會因此失去你。靈兒,你不知道我有多在乎你......有多愛你......”
靈雅只覺得心中一股暖流流經,心底綻放層層艷麗,柔軟無限,好似掉進了糖罐子,被甜蜜一層又一層包裹著,甜得發膩,甜得幸福。
“等一切結束,我們就成親,好嗎?”
“嗯。”靈雅溫順乖巧地點點頭,也不似往昔一般非要強詞奪理一下。他說得對,該愛便要及時愛......
“靈兒,我太幸福了。”東袁珣歡喜地吻上靈雅柔順的秀發,發間清香芬芳,沁人心脾。
第二日,兩人一早便開始整頓大軍,約十萬人馬將浩浩蕩蕩朝南凌方向而去,城門外,靈雅仍是一襲白衣,男子裝扮,端坐于馬上,神色淡然地遙望遠方。東袁珣剛出城門,眼一閃,便注意到那抹白影,他剛在城內本是要與靈雅集合的,卻沒想她早早出了城門。
眾將士吃驚得看著面帶喜色、策馬狂奔而去的皇子殿下,在一匹白馬旁停了下來,初陽升起,一藍一白兩道背影渡上了淡淡的金黃色,身姿傲然,遙望遠方,背影看去,兩人謫仙般人物,十分般配。兩人好像在低頭商量著什么,半響,只見珣皇子哈哈大笑一聲,隨即,足尖一點,躍到白馬上,摟著白衣男子,策馬而去。
留下東袁一眾士兵目瞪口呆,半響才反應過來,立即跟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