鋒琰會的第三日。
這一日,在號角聲中,超過半百輛寬敞華麗馬車隨著聲樂緩緩行駛出群英城,這馬上上除了東袁王、慧妃、靈妃,以及各國公主皇子,凡是東袁重臣之子之女也隨行。
車隊徐徐向著東南方的連峰原而去。
這連峰原地勢甚是奇特,連峰原上既有低矮連綿的山川,山川里綠木叢山,茂密異常,各色珍奇猛獸出沒;又有高聳山峰,直指蒼天,懸崖峭壁,陡峻異常。
幾百年前,四國開國國主合力在連峰原圍了大片土地,作為狩獵場,以供鋒琰會各國在此狩獵競賽。
按照四國開國國主歷來推崇的傳統,這一日,各國需派出皇子參加狩獵比賽,考慮到有些國中皇子年幼,各國公主也可權衡實力參加。
這一日,皇子中參賽者有東袁四位皇子、西嶼皇子殷瀟、南凌墨雅靈雅兩位公主、北冥皇子北冥城和北冥泉。
靈雅掀開車簾,看到車隊已經出了群英城,地勢不似城內那般平坦,因而能感覺到馬車開始有些顛簸。
靈雅看著車隊緩緩踏上連鋒原,浩浩蕩蕩,放眼望去,看不盡車隊首尾,眼睛所見之處,只余那黃燦燦的車頂、金閃閃的車身,華麗得不可思議的馬車隊形像一條長著金黃鱗甲的長龍盤旋在這連鋒原之上,緩緩而行。
東袁王歷來好面子,此次作為鋒琰會主辦國,自是會借此機會,向各國展示東袁雄厚的財力。也自是會向各國展示東袁公主有多美貌賢才,東袁皇子有多雄略能耐。據阿源匯報,諸鳳晚宴當晚,東袁王便十分不滿,只因自己和姐姐搶了那東袁兩位公主的風頭,一時之間成為各國使臣津津樂道的對象。
看著那每輛馬車前后各國的侍衛,看著這前前后后各國共一萬精兵的戒備守衛,靈雅勾唇,晚宴當日,自己和姐姐精心策劃,壓軸出場,除了東袁王那免死令、通行令外,更是為了告訴各國,即使南凌王除去南安這幼子外,膝下兩女也不是好欺負的。
而此次狩獵會,她和姐姐執意要參加,便也是告訴各國,何為巾幗不讓須眉,何為南凌之盛之強。
就如姐姐所言,這亂世之際,不爭,便為他人刀俎;與其等著他人來攻,不如自己先下手!
四國之中,以東袁財力最為雄厚,二十多年來,因東袁皇子甚多,多協助東袁王治理國事。
東袁湛掌軍事,東袁泯理國事,東袁珣握財權,三人齊心,因而,東袁漸漸成為四國中實力最強的一國。而西嶼國地形怪異,國居崇山峻嶺之中,雖易守難攻,但也意味著西嶼派兵攻打其他國家不占優勢,因而西嶼一向偏安一隅。
況且西嶼國人善用毒,殘忍可怕,亦是其他國不敢輕易招惹的對象。南凌文風最為濃厚,北冥民風最為淳樸。
南凌北冥,一向是四國中實力相對較弱的兩國,南凌北冥歷代國主皆崇和平、厭戰爭,因而不喜建設軍事,更多是在教育、民盛上有所側重。
只是,在這風云際會之時,若是還一味崇和平、厭戰爭,怕是不消時日便會有滅國之災。
這點,姐姐自小便一清二楚,因此,雖是公主之身,卻憑借著一腔治國之才,于朝廷上任當朝丞相,以丞相之名輔佐國事。幾年來,姐姐勵精圖治,南凌便躍居四國綜合實力第二,只是,因南凌國并無年長皇子,各國雖崇敬姐姐,私底下卻依舊不屑南凌。
他們不過認為,只是區區女娃子,能有什么能耐?
能有什么能耐?
靈雅看著遠處深山中露出的黃、紅、橙、白四色旗幟,瞇了瞇眼,燦然一笑,此行鋒琰會便讓你們見識一下,南凌到底有無人,南凌公主到底可不可欺!
“公子。”
芝兒掀了簾子,屈身鉆進馬車內,將一碟精致糕點并綠茶放置在榻邊案幾上。
這馬車內部很是寬敞,足足有半個小房間那般大,馬車內有軟榻、案幾、座椅,以供車內之人休息娛樂。
“公子,先吃點糕點吧?”
芝兒不習慣喚靈雅公主,私下無人的時候依舊叫靈雅公子。“這東袁王宮內的糕點倒是做得可口。公子嘗嘗?”
靈雅聽芝兒如此說,伸手接過芝兒手中的糕點,輕咬了一口,贊道,“嗯不錯,入口即化,很適合這種天氣。在吃喝玩樂上,這東袁果真比我們強多了。”芝兒也望了望車外,嘆道,“若沒有幾位皇子撐著,我們也就不必如此防著備著東袁了。”
靈雅也抬手掀起簾子看了眼車外,遠處蕭然而坐于馬上的玄袍男子,此時正微微側首聽著身旁侍衛的匯報,那臉上雖是一貫的寒瀟之氣,卻掩不住那周身傲然無比的貴氣。
靈雅探回身,笑道,“這東袁洺雖是陰險狡猾,卻不得不說有治世之才,至少比東袁王以及東袁其他皇子更適合統治東袁。”
說罷,馬車外遠遠地就響起一陣混雜的馬踏聲,芝兒聽此皺眉,轉身走出了車外。
不一會兒,芝兒又屈身掀簾進來,臉上笑道,“說誰誰便到,想來公子這一路也不會無聊乏悶了。”
靈雅正不解,卻見芝兒笑吟吟地卷起車簾。
“靈姐姐。”靈雅聞聲看去,卻見簾外正立著一匹雄壯昂首的黑馬,馬上一大一小兩人
大小兩人正笑盈盈地看著靈雅,那如模子一般刻出的兩人,不是東袁珣和東袁澈是誰?
東袁珣依舊一身藍袍,只是相比在群英殿中金紋加身的華麗錦袍,這身藍袍更為簡單,顯得整個人清爽灑脫。
而東袁澈褪去那寬寬小小的金蟒華服,換上了一身繡著祥云金邊的合身淡黃色袍子,顯得更是雪玉可愛。
“靈姐姐,我們的馬車壞了,車夫正在修,可以和你一起乘馬車嗎?”
東袁澈那清脆的童聲響起,一雙大而有神的眼睛死死盯著靈雅,眼里滿是渴望與懇求,好似靈雅不答應,下一秒便要哇哇大哭一般,而東袁珣也不說話,靜靜看著靈雅,嘴角是那一貫的雍雅淺笑。
靈雅不由得一陣頭疼,馬車壞了?堂堂東袁國,應該有備用馬車吧?這是什么蹩腳的借口?
靈雅本想拒絕,不知為何,她有些害怕面對東袁珣,她說不出為何,或許是那次晚宴之后他問她是否在乎他,或許是昨日慧妃娘娘說東袁珣每晚都會將她細細描于筆下。
總之,她面對他時,她有些惶恐,她一向不知該如何處理男女感情,一向不知該如何面對一個對自己滿腔深情的男子,她只有躲。
可是,一看到東袁澈那眼神,她就說不出拒絕的話,況且面前的七八歲小孩已經說出這樣不可置否的原因,自己若是再拒絕,豈不是顯得自己太過小氣了?
“嗯。”
靈雅略一沉吟,點點頭。
東袁澈見此,心花怒放,回頭看一眼東袁珣,東袁珣挑了挑眉,俯身低頭湊近東袁澈,東袁澈這才小聲地在東袁珣耳邊說了什么,東袁珣聽后臉上露出滿意的笑容,東袁澈嘴角邪邪一笑,片刻又恢復那小孩固有的純真笑容。
靈雅蹙眉,怎么覺得自己好像掉進了別人的算盤里?
“哇——”東袁澈一進馬車便撲到靈雅身邊,抬起靈雅的手左看右看,眼中滿是驚訝與神采,“原來靈姐姐穿著男裝比哥哥還俊俏。”
靈雅會心一笑,別人的贊美,又怎么會聽夠?
抬起頭,卻見東袁珣正神色異樣地盯著自己,她被盯得有些不好意思,忙垂下眸子,感覺到身邊軟榻一陷,耳邊清和聲音響起,“看過穿著女裝的你,再看這男裝,覺得又是別樣的風采。”
靈雅卻不理東袁珣,別過頭,兀自拈了一塊糕點遞到東袁澈嘴邊,笑道,“臭小子,快吃。”
東袁澈小嘴一張,整塊糕點都被吞進肚里,嘴上卻不滿地含糊道,“澈兒不理靈姐姐了,怎么靈姐姐跟哥哥一樣也叫我臭小子?”
靈雅和東袁珣一聽,皆抬起頭看了對方一眼,靈雅率先轉過臉,拿走盤子,嘴角帶笑,“不喜歡叫你臭小子啊,不吃便是。”
“哇——”東袁澈聞言,哇的一聲就哭了出來,別哭還邊委屈地直道,“靈姐姐跟哥哥一樣,就知道欺負我。”
靈雅哪里見過這般場景,看著懷中的小人哭得甚是可憐,鼻涕眼淚糊了一手,有些慌了,忙看向東袁珣,一臉衰相。
“東袁珣,這下怎么辦?”
東袁珣見此攤攤手,作無可奈何狀。
靈雅眼珠一轉,從懷中掏出一顆藥丸,在東袁澈面前晃了晃,面露威脅,“這顆是‘笑笑粉’,吃了能連著笑一整天。你再哭,就喂你吃下去。”
東袁澈聽此,立馬癟住小嘴,咽下了剛沖到喉嚨的哭聲,眼中淚花閃閃,轉頭看向東袁珣,小眼神里滿是求助。東袁珣略一思索,沉吟道,“她說一不二,我也沒辦法。”
“哇——”東袁澈聞言哭得更大聲了,心中十分委屈,本來……本來他是奉了母妃之命前來為哥哥助力的,不,是受了母妃的威脅!
沒想到,到了關鍵時候,哥哥居然退到一旁不幫他。
真是胳膊肘往外拐!
想到此,東袁澈委屈得忍不住抽氣,嘴里念念有詞,“你們都欺負我,你們都欺負我,我要告訴父王去。”說罷,從靈雅懷中翻身下來,忿忿地就朝馬車外跑去。
靈雅看著那個淡黃團子消失在馬車邊,愕然地回頭看向東袁珣,卻見后者一臉悠閑地品著茶,哪里有絲毫擔心的樣子?靈雅又是一陣頭疼,掀起車簾看看外面,馬車已經上了極陡的小道,說是小道,其實也不小,勉強能讓四輛八匹馬車并行,只是相比之前的平坦大道,已然算小。
遂吩咐車外的阿源,“這里車馬混亂,又是陡道,你去跟著五皇子,莫要出了什么差錯。”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