宴會中半,東袁王以身體不適離席,柔妃跟隨前去,留下慧妃主持大局。
靈雅實在不喜這樣的宴席,無趣至極。
環顧大殿,見對面與旁邊眾人正舉杯喝酒聊得正歡,靈雅嘴角梨渦攜起,此時正好偷偷離席到群英城逛逛,想著就起身,剛要提裙邁步,卻見頭頂雍容清和之音傳來,“靈雅公主這是要到哪兒去?”
但見隨著那人的問候,大殿上頓時安靜下來,皆注目看向靈雅,站著的靈雅在一眾矮桌上猶顯得矚目。
她無奈暗嘆一聲,臉上掛起優雅淺笑,望向座上發言之人,微微施禮,落落大方,“慧妃娘娘,靈兒正想敬娘娘一杯。”說著,靈雅拾起桌上玉杯,對著慧妃娘娘,雍雅一笑,“靈兒在南凌素聞慧妃娘娘宅心仁厚、心懷子民,常散財濟貧,靈兒素為敬服,今兒有幸見到娘娘,靈兒敬娘娘一杯。”說罷,靈雅舉杯一飲而盡,又淡淡看向慧妃。
卻見慧妃燦然一笑,似乎心情十分愉悅,目光柔和的看向靈雅,“靈雅公主伶牙俐齒,甚是招人喜歡。本宮曾聞南凌二公主自小作男兒打扮,今兒一見,卻不曾想公主如此傾國傾城,當真如仙子下凡!本宮見過不少美貌女子,卻獨沒有見過喬公主這般靈氣攝人之女。”
慧妃說罷又在靈雅身上掃了幾眼,滿意地點點頭。
靈雅不解其意,直覺告訴她,這慧妃娘娘是友非敵。
只是,方才自己和姐姐已占盡風頭,想必那幾位精心準備的公主已然十分不滿,現如今慧妃又在這大殿之上公然對自己贊不絕口,可不是陷自己于不利嗎?
轉頭看向眾公主,東袁汐臉色未變,東袁浣自顧喝酒不理,西嶼兩位公主也低頭兀自低聊,北冥瑤與左瑛淺笑看看慧妃又看看自己,而那丞相之女慕容姿,雖目光看向對面,當那雙美目里是難掩的妒忌和不屑。
靈雅又微微施一禮,“慧妃娘娘一向喜愛晚輩,只是靈兒有自知之明,不敢造次。靈兒在此謝過慧妃娘娘了。”
說罷,靈雅徑直坐下,不去看那慧妃,她當真是不喜歡這樣的場合與這樣的客套推辭。
慧妃娘娘見此,嘴角嗤笑,正欲說什么,卻被一聲清冷之聲打斷,“母妃。”
靈雅聞言抬頭看向對面的東袁珣,卻見那俊臉上似有微微惱怒,東袁珣也朝自己望來,幾秒后又重新看向座上慧妃,眼里滿是警告。
“慧妃娘娘是珣皇子生母。”墨雅在靈雅耳邊低語,靈雅聞言不解地看向慧妃,她方才這般,難道是因為東袁珣?
她應該也注意到東袁珣盯著自己的眼光,卻不喜自己,所以當眾要給自己一些盛贊,引來怒意?
靈雅有些頭疼,她最是搞不清情愛引發的種種心理,她最煩女人間的爭風吃醋,亦是不知這種情況下如何應付。
慧妃卻忽視東袁珣的滿眼警告,又看向靈雅,目光甚是慈愛,“公主可是醫術精湛?本宮最近身體有些不適,若是公主能為本宮把把脈,也是本宮榮幸。”
靈雅皺眉,這慧妃娘娘到底打了什么主意?看向對面的東袁珣,卻見對方臉上居然開始有些不自在?這還是先前云淡風輕的王旬嗎?
靈雅心中疑惑,臉上卻不改色,恭敬謙卑,“能為慧妃娘娘把脈,也是靈兒之榮幸。”她的直覺依舊告訴她,慧妃娘娘對她友善,且她素聞慧妃娘娘樂善好施,客套是客套,敬服其為人卻是真。
慧妃聞言大悅,紅潤的臉上奕奕光彩,聲音也提高了幾分,在大殿上尤為響亮,“公主很得本宮歡心,不知喬公主可有心儀之人?”
此言一出,大殿眾人皆驚,誰能想到當朝慧妃娘娘竟在大殿之上向首次見面的南凌公主問這個問題?
靈雅聞言,縱是一向從容鎮定的她也不免微微紅了臉,不知如何作答,她實在是沒見過如此直接的長輩!
墨雅看向慧妃,含笑替靈雅回答,“靈兒年紀還小,日常只喜鉆研醫術,并無心思在這上面。”
墨雅看了靈雅一眼,卻見那無畏無懼的妹妹竟對慧妃娘娘有些畏懼,一時覺得好笑。
“如此......也好也好。”
慧妃有些尷尬地點點頭,靈雅見狀總算松了一口氣,姐姐的意思已經說得這樣明白,這慧妃娘娘怕是不會再提此類話題了。
輕輕執起玉杯,輕抿了一口,口中清酒還未下喉,卻聽見那溫和之音又起,“珣兒,公主想必想去參觀下群英殿,不若你領著公主去走走?”
“咳咳咳……”
靈雅一時愣住,被清酒一嗆,捂著嘴輕咳。抬眸望向對面,卻見東袁珣也是一臉無奈地看著自己,靈雅又望向慧妃,卻見座上之人雍容淺笑,儀態萬千,絲毫沒有異樣。
只是,靈雅分明看出她眼底的一絲玩味興致。靈雅瞇起眼,她是越來越看不懂這慧妃了,她到底在打算什么?僅僅說是看重自己,要撮合自己和東袁珣?
只是,這關乎著國與國之間的聯姻,她是東袁王妃,必定已東袁王意為重,必定以東袁利益為先。
而東袁,其實更有意向為皇子們選到西嶼或者北冥公主為正妃,再選護國將軍之女為側妃。他們南凌,一向不是他們想征服的對象,況且,東袁王有自知之明,他征服不了南凌!所以,這慧妃娘娘葫蘆里到底賣的什么藥?
靈雅思及此,微微一笑,既然你請君入甕,那我便到甕中走走,看看東袁到底意欲何為!?
“謝娘娘,靈兒正覺得有些悶想出去走走,如果珣皇子不介意,那便勞煩珣皇子帶路了。”
靈雅淡淡一笑,望向東袁珣。東袁珣聞言起身,微微施禮,聲音溫和如初,“珣不介意。”
群英殿無人住,不過是各國日常派了一些到此維持整潔罷了。
幾百年前,開國四王建此城此殿,無非是為了日后千秋萬代聚首,因此,這群英殿內并無多少景致,倒是居住的亭臺樓閣、宮殿壁宇不少。
東袁珣與靈雅不緊不慢地朝后花園走去,一路無話,背后群英殿內歌舞升平之音依舊繞梁。
“我母妃……一向行事磊落、率性而為,并無壞心。”東袁珣微微皺眉,看向靈雅,他還未說出口的是,方才他也是暗驚,他怎么也不會想到母妃會當著眾人之面去問她是否有心儀之人?
他只知道狡猾敏感如母妃,她是有特意詢問逐影自己的情況,而那逐影想必是又將那“所見之實”曲解。
方才在殿中,母妃想是早將自己的一眼一神收入眼底,所以才……
“慧妃娘娘,并無壞心,我看得出來。”靈雅倚在欄桿上,緩緩坐下,又看向東袁珣,“只是我不解,方才為何她如此問我?”
靈雅一身淡紫衣上嵌有粼粼小顆紫水晶,月光傾瀉下來,將那恣意倚欄之人周身鍍上一層柔柔紫光,那額間水晶月飾更是散發著奇異耀眼的光芒。
東袁珣見此又是一愣,,那雙極亮極亮的眸子直直射向他,她靈動得似乎怎么也看不夠,似乎能將人吸進眼里……
東袁珣倒是坦誠,輕咳一聲,說道,“母妃喜歡你,她也以為我喜歡你,所以有意撮合。”
靈雅聞言訝然,眼里卻滿是嘲諷,斜睨面前站著之人一眼,冷哼道,“堂堂東袁國放蕩瀟灑的珣皇子,也需要慧妃娘娘來搭線么?”東袁珣聞言,瞇眼在靈雅臉上盯了許久,尋思著面前這張滿是不屑的俏臉說這話時,到底是什么心情?
是不屑、嘲諷、鄙視,還是不悅甚至……醋意?
“珣皇子府上不應該是美女如云,嬌妾過百是不是?”
東袁珣嘴角斜斜一笑,徑直走到靈雅面前,垂眸淡淡看著靈雅。
靈雅心下一沉,抬起頭,直視面前藍袍華服男子,淺淺一笑,“是與不是,與我何干!”說得那般云淡風輕,隨著夜風就那樣輕輕散在夜色里。
東袁珣聞言,眼中玩笑驟收,眸子微暗,見靈雅起身閃過他,就要朝外走去,東袁珣下意識伸手抓住靈雅手腕,聲音清淡無波,“你當真不在乎嗎?”
靈雅只覺手腕一陣受力,腳步停下,望著夜色,淡淡啟齒,“我為何要在乎?”
好似在自問自答,又好似在問東袁珣。說罷,掙脫手腕,邁開腳步,留下一句話,“珣皇子莫不是想多了罷。”甩袖揚長而去,漸漸隱入夜色之中。
東袁珣望著那黑夜中徒留的點點紫光,那決然離去的背景,第一次感覺這樣不自信、沒把握,她當真是毫無感覺么?
握了握手,手掌中還有她的一點余溫,嘴角邪笑再次卷起。
他不信她會毫無感覺!
“你會是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