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旭默默念完,胸口熱血立刻莫名沸騰起來,又繼續吟誦幾遍,細細品味。
待平息下來,見身邊無人,心頭一慌,回首望去,陸秀夫正朝他默默點頭,心緒漸平。
離開石碑,又走了幾步,看到第一座墳墓,碑文上寫著:……紹興二年,與金兵決戰于金陵,陣亡,年二十一歲……”
趙旭又覺熱血上涌,腦海中浮現出一位少年將軍馳騁沙場的英姿,然而終究寡不敵眾,陷入敵軍包圍之中,無法脫身,寧死不屈,陣亡。
趙旭再走幾步,又是一做墳墓,碑文上寫著:……,紹興三年,與金兵決戰于臨安城外,陣亡,年二十……
腦海中浮現出一位少年將軍,其所帶士兵不過數千,卻是縱橫廝殺,所向無敵,擊破金軍一道又一道防線。然而在第九次破敵之后,驀地戰場上出現數道暗影。
這些暗影完全不受戰場戰意壓制,也不受戰局所擾,任意游走,只為刺殺這位少年將軍。他們全然不顧性命,以命換命,終于將利刃插入少年將軍的胸口要害。
趙旭心中惱恨,如此天才將軍身邊竟然無貼身護衛?一時之間,恨不得自己能沖上疆場,成為這少年將軍的貼身護衛才好。
好一會兒,他心緒平靜下來,又走幾步,來到另外一座墓碑前,碑文上寫著:
“……入書院,不問世事二十載,只為追尋陣法之道,紹興三年,以平民為兵,與金兵決戰于臨安城外,陣亡,年四十……”
這次腦海中浮現的卻是一位中年書生,其指揮的并不是一身戎裝的士兵,而是數百位身穿布衣的少年。
在他們的不遠處,便是一條大河,大河邊上成千上萬的婦孺百姓正在渡河。而在他們的前方是潰敗如山倒的數萬官兵和數千名如狼似虎的金國追兵。
忽然,這些金國追兵停下了追趕的腳步。
他們當然不想停下,
但他們卻不得不停下,
因為無論他們如何努力,都無法跨過去。
這只如狼似虎的金國鐵軍,剛剛擊敗了上萬名官兵,如今面對這數百名平頭百姓,卻是寸步難行。
直到最后一個百姓登上南渡的船,這些少年組成的陣形才開始漸漸有抵擋不住的跡象。
“先生,快渡河去吧,我們殿后!”
“不,你們走吧,我老了,你們這些年輕人才是大宋的希望。”
他朝著數百少年,高聲疾呼:“渡河,渡河!”
就在這時,他的整個人剎那間化作數百道身影,
以身合陣!
受阻多時的金國將軍大笑道:“以身合陣,至多不過撐數息而已,孩兒面,沖過去!”
手無縛雞之力的中年書生,手中舉著一枚古銅色令牌,上面赫然寫著幾個字“十步殺一人。”
中年書生一邊移動著腳步,連帶著整個大陣也移動起來,一邊吟誦著:
趙客縵胡纓,吳鉤霜雪明。
銀鞍照白馬,颯沓如流星。
十步殺一人,千里不留行。
事了拂衣去,深藏身與名……
中年書生每念一句,他周邊的金兵便紛紛落馬,一時之間,數千金兵卻無法移動半步。
不知不覺,中年書生移步逼近金國將軍,長嘯一聲:“以天地之陣,借天地之浩然正氣,十步之內,殺!”
話音剛落,金國將軍的頸部驟然噴出一道長長的鮮血,他的眼睛死死得盯著前方的中年書生,臉上滿是難以置信的表情。
他領軍以來,每次與宋軍交戰,都如同狼入羊群,摧枯拉朽,不費吹灰之力;今日卻是敗在一個手無寸鐵的書生之手?如何能夠相信?
大宋有如此人才,卻讓小小金國俘虜了兩個皇帝,這更加令他費解?
當他的眼睛距離中年書生只有丈許遠的時候,習慣性得揮刀砍向對方。
這時他看到了自己的手,但卻在在數丈之外。
數息之后,隨著金兵主帥的被殺,中年書生也被金兵的刀劍所吞沒。
……
趙旭覺得自己懷里的手機不斷的震動,取出一看,只見手機微信界面多了一個群,群的名字叫‘渡河’。
趙旭大喜:“機會來了,興許又能學會什么絕學?”
迫不及待得點擊一下,鐺的一聲,跳出一個信息框‘信息匹配不足,被群主宗澤拒絕!’
不由大震:“宗澤,就是那位臨終之前高喊‘渡河,渡河’的名將宗澤?他死后被岳飛葬在鎮江,怎么魂魄會在書院?”
他哀求道:“宗大人,我云飛的志向與你老相同,都是恢復中原呀,你通融一下,讓我入群!”
哀求了數遍,毫無反應。
這時,后面傳來陸秀夫的聲音:
“云飛,這俠客冢要關閉了,你且出來吧。”
趙旭嘆息一聲,走了出來。
陸秀夫見他神情怪異,低聲問道:“師弟好福氣,應該看到什么了?”
趙旭點了點頭,惋惜道:“這些師兄這么年輕,怎么會出現在戰場之上?”
陸秀夫低聲道:“從那位祖逖圣人開始,書院就有了規矩,一旦天漢一脈出現生死存亡危機,書院弟子有守土抵御之責,當持英雄令奔赴疆場。”
“祖逖,”趙旭脫口問道:“就是那個聞雞起舞的祖逖嗎?”
“是呀,”陸秀夫知曉他精通典故,見他點出也不覺奇怪,望著漸漸模糊的‘俠客冢’,追憶道:
“昔日中原王朝發生內亂,天漢一脈第一次被天狼族擊敗,被迫遷到南方,書院也隨之南遷。過了數年,書院出了一名智勇雙全、六藝皆通的弟子,名叫祖逖。”
他言語激動,待心緒平復下來,才接著說道:
“祖逖前輩在弱冠之年,帶領十一名書院師兄和數千義士,出兵北伐,雖然最后失敗,但這氣節卻是留了下來。”
趙旭指著碑文,問道:“那為何碑文中寫得是‘俠客冢’?而碑文的內容似乎是李太白的俠客行。”
陸秀夫臉色更加肅穆,悠悠道:
“原來名字不叫俠客令,叫英雄令。千年前,李太白應孟浩然院長之約,來書院作客,聽了書院師兄們的故事,大為感動。便在千杯酒后為眾師兄的碑文作序,寫了這首‘俠客行’。”
趙旭道:“原來名揚天下的《俠客行》是這樣來的,云飛今日受教了。”
陸秀夫繼續說道:“后來,李太白前輩借一身所學,將詩句融入令牌之中。這俠客行一共十二句,分別對應十二個令牌。”
趙旭精嘆道:“李太白的劍術可是師承大唐劍圣,他的一身所學?那肯定很了不得!”
“是呀,李太白前輩開始學的是夫子學說,后來又拜入劍仙門下學習劍道。傳說中,前輩后來在長江上,望月而悟道飛升進入仙班。”
陸秀夫說起李太白,一臉的崇拜。
趙旭想到墓冢中躺著的師兄,感慨道:“可惜這些師兄犧牲了,這些俠客令只怕也不在了。”
“這倒不是,”陸秀夫搖了搖頭,低聲道:“持有令牌的師兄一旦離去,俠客令牌會自動回到書院。”
“就跟夫子令牌一樣?”
“對!”
趙旭對這俠客令忽然來了興趣,問道:“陸大哥,誰可持有俠客令?”
陸秀夫臉色一沉,肅然道:“當天漢一脈面臨危機,眾師兄們爭奪方可得。”
趙旭低頭想了一會兒,猛地抬頭問道:“陸大哥,如今蒙古大軍兵臨城下,豈不是又是一次俠客令的爭奪?”
“正是。”
趙旭心中一亮:“榮王曾說,書院將派十二位弟子隨同援軍一同出征,應該就是手持俠客令的師兄了。”
不由大喜:“以書院弟子身份,贏得一場流芳百世的戰爭,再加上俠客令這么悲壯動人的故事,只要稍微借助說書人力量,便足以讓自己揚名立功!
老天爺,這簡直是為自己量身定做的登天之路呀!”
想到這些,激動大喊:“哈哈,陸大哥,我也要去爭奪這令牌。”
陸秀夫一反常態,搖頭道:“云飛,這可危險得很,你看這些師兄,個個身手不凡,卻都隕落了。”
趙旭氣道:“陸大哥,難道你以為云飛是怕死之人?”
陸秀夫沉聲道:“云飛,你這么年輕,前途無量。你要立蓋世之功,何必急于一時。”
趙旭見陸秀夫說話與平日大不相同,迎著他的眼神,質問道:“陸大哥,這是圣人的想法,是不是?”
“是呀,”陸秀夫點了點頭,重重說道:“這也是為兄的想法,你現在入戰場,實在太危險了。”
趙旭知道他們關心自己,心中雖然感動,卻也奇怪,“老師和陸大哥向來支持自己參加這場戰爭,怎得突然變了想法?”
忽得仿佛墜入萬丈冰窟之中,抓住陸秀夫手臂,顫聲問道:“陸大哥,這俠客令的爭奪就在這幾日,對不對?”
陸秀夫臉有愧色,怔了一會兒,嘆了口氣。
趙旭知道陸秀夫已經默認,想著自己若是錯過這個機會,實在可惜,焦急道:
“陸大哥,我見那些師兄都是被刺客殺死的,可我是殺手呀,那些殺手想殺我,連門都沒有。”
陸秀夫臉色頗為為難,勸道:“云飛,戰場上可比江湖兇殺險惡百倍,你…還是太小了,待將夫子心法學成,領悟了名將特技才好。”
趙旭大義凜然道:“陸大哥,若是人人都這么想,那還有誰當兵呀?”
見陸秀夫還猶豫不決,趙旭道:“陸大哥,云飛的大志,難道你不明白嗎?如果不能逐鹿沙場,此生就算成為圣人,又有什么意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