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說起來高考那天正值一年中最熱的時候,也是葡萄成熟的時候,從我家門口出發,一路上鄰里不僅種了石榴,而且連葡萄都種了,只是那葡萄碧青碧青的,果實也很小,想來未成熟吧,不過我大舅家的葡萄顆粒飽滿,而且珠圓玉潤的。每年的七八月份總會捎給我們家一籃子,不過我更喜歡的是去他的葡萄園里釣龍蝦。
“竹竿,走嘍。”父親總是改不了那個口吻,只是同樣改不了的是那對我的愛吧。一出臥室,那撲鼻而來的大餅油條的香味,還有那香味四溢的水磨豆漿——我爸為了我,特地做的用熱茶磨的鮮豆漿。我囫圇吞棗般解決完,然后騎上腳踏車,倏然消失在了長長的弄堂里,那時的爸,一直在身后,默默注視著我——我一直都知道。
2.我是在武陵高中上學的,學校圍墻青磚青苔甚多,早晨的水汽凝結在青苔上,在晨光中,閃耀著點點光亮,巨大的兩顆樟樹張開臂膀,像是大雄寶殿里的四大天王一般看上去雄偉異常,那巨大的枝干上分叉的枝條肆意生長,樹葉遮天蔽日的,門衛室嵌在其中。校車剛剛駛入校園,我停好車,便信步走在武林園內,靜靜的走在那條地面的水泥已經龜裂的路上,據說這條路歷史悠久,在武陵高中建校時就存在了,作為見證的便是那一排清一色的法國梧桐樹,總共12棵,一邊6棵,一路的陪伴著見證著這條林蔭小道由新到舊,我走在路面上也不禁感慨萬千,感嘆時光如白駒過隙,想起小學時代學習的那個朗朗上口的那句話:“一寸光陰,一寸金,寸金難買寸光陰?!?p> 坐上校車后,很快便到了考場,夏日的太陽毒辣異常,加上校車內無風,同學們各個都汗流浹背了,連我也不例外。好在路程不遠,溪口離奉化不過一刻鐘的時間,所以勉強還能忍受。
老師們一早就安排了下榻的地點,在兩天的考試中,我所能感覺到的除了熱還是熱,其次才是緊張,每次考試時,額頭滲出的汗水往往不間斷的滴在考卷上,甚至一些同學在悶熱的教室中暈倒也是常有的,我到如今還是不懂為啥要在最熱的時間高考的目的以及為啥考場內不安個空調。
3.考完試后,我感覺徹底放松不少,父親的沙袋不玩,那不是浪費嘛。而且在室內運動對我這個羞澀的人再合適不過了。父親在下班后,雖然拖著疲憊的身子,也不免看到我揮舞拳頭打沙袋的情景感到驚訝。
“竹竿,你喜歡打拳啊,來,來,我抱著沙袋,用力,一拳,用盡全力?!八倳膭钗遥乙步^對會惡狠狠的揮出拳頭,直到汗水四濺,那個酸爽的感覺是從高考那種壓抑的氛圍中釋放的難以體會的感覺——一個字爽,二個字很爽,三個字嘿嘿嘿——你懂的。
老爸還是有點本事的,他居然教了我一種拳法,而這種拳法后來還真派上了一點用處,直拳,非常簡單的拳法,雙手握緊拳頭,將拳頭放于腰間,正對著沙袋,一鼓作氣身體向前傾倒,利用腰部扭轉,迅速向前踏出右腳,順帶將拳頭直挺挺的揮出,只聽啪的一聲響,沙袋凌空飛了上去——威力驚人。當時的我照實做了一遍,心里爽快極了。
“真不賴嘛?!彼倳[著眼夸贊一下,當時心里還是非常開心的。
而在接到去南京求學的通知書后,我便約了三五成群的幾個玩伴,去周邊行道樹捉知了,或是去大舅的葡萄園釣龍蝦,去剡溪里摸魚??傊砰_了自己,玩了個底朝天。
時間匆匆,要離開故鄉那天,晴空萬里無云,火辣辣的太陽曬的柏油路面上的空氣扭曲了,踏上去南京的路,我心中既激動又不舍。寧波的高鐵站像極了一只怒目的大螃蟹,話說寧波最出名的正好是紅膏嗆蟹。當我進入車站時,我的父親總是遠遠的望著我,直到望不見我的背影為止,而那個胖胖的身軀,那個眼神,在我離開寧波的那一霎那,我想很久以后可以再見吧。
以后——不知道是多么久遠的將來。
列車緩緩的駛離了寧波,周圍的建筑飛快的往后移動,最后變成了一條條拉長的線。
這一刻我靠在玻璃窗上,發呆。
晚上5點左右,我南京的阿姨開車來接我,對我噓寒問暖,令我甚為感動。南京剛好下著雨,出了玄武湖,她便帶我去海底撈吃了一頓不一樣的火鍋。
“小威,這邊的火鍋服務可是非常專業的。”她說著。其實一開始我便可以明顯的感覺的出來,我阿姨車一進來,一個身穿筆挺的黑色服裝的人便撐著傘來接待我們。那露出八顆牙齒的微笑和那雙熱忱的眼神,令我感覺一絲人在異鄉遇故人的感覺——當然那只是我的一廂情愿而已。畢竟服務員這么做也不過是為了完成任務,賺取應得的利益而已——我這樣想著。
吃的飽飽的一頓飯,肚子也鼓成了球,阿姨笑稱此時我的肚子猶如被蚊子叮起來的包。這個比喻令我哭笑不得,我趕緊捂住肚子,卻連打了幾個嗝。
吃完飯,在阿姨家就美美的睡了一覺,第二天天氣初晴,南京的天雖在雨天感覺霧蒙蒙的,但一道晴天卻也是萬里藍天,只是早晨那會還是有些涼,小區里合歡花開的正緊,淡淡的幽香彌漫在舒潤的空氣中,我走在路上不禁深吸了一口氣。
4.去往浦口農大報到已經是到南京的第三天了,我只帶了一個藍色的旅行箱,里面自然有牙刷牙膏,一些夏日換洗的衣服——一些生活必須品,學校統一安排了宿舍,閑來無聊,我總是閑不住的,便想去校園外去走走。
出了學校便是網吧一條街,貫穿其中的一條路叫河心路——可能是由于浦口離長江近的關系吧——里面琳瑯滿目的做很多小生意的,有小賣鋪,包子館,清真面館,沙縣小吃,發廊,印刷店等,當然也有書畫館。學校附近還有一所廚師院校,據說里面的學生每天單手拿個鐵鍋,里面裝了滿滿的沙子,大晚上也沙拉沙拉的練習翻鍋。
校園不似武陵高中那般有歷史沉淀感覺,4個教學樓都很新,矮樹叢和草坪布滿校園,在1號教學樓前面是一個長長的亭子,爬山虎布滿了亭子的邊緣,藤蔓也纏繞著水泥柱,將原本的水泥裹上了一層綠色,其中星星點點開著一些藍紫色的小花。稍晚點的時候學生們經常捧著本書在此處納涼。
我走出校園,打量著這個沙礫遍地,不止是水泥龜裂的地面,隨便一輛車開過后輪胎就容易翻起滾滾的泥沙,而且浦口這邊魚龍混雜,可算是南京最亂的地方了。
杲杲的太陽照耀下,當我打算進入85度C去買些蛋糕充饑時,迎面我看到了一個身穿裸色連衣裙的女孩子正在問路,那粉嫩的臉龐,在光線照耀下竟透出一絲暈紅,一頭飄逸的黑發閃閃發光,她婀娜多姿的站立在公交站臺旁,眉頭緊蹙。正當我想默默走過她身旁的一剎那,一輛面包車從我身邊擦身而過,我本能的往邊緣一靠,肩部正好將女孩撞到了,我在這一瞬間本能的伸出了咸豬手,一把抱住了她。那柔軟的手感,還有連衣裙的順滑,以及那秀發甩出的香味,我是一輩子不會忘記的,那張溫潤的紅唇,那雙碧波靈動的眼,真是美極了。她則嚇得花容失色了,我心里倒是樂開了花,期待這種艷遇很久了——請叫我心機表。其實哪個男人會對這樣的女人沒有非分之想呢,更何況我還沒談戀愛呢。
她一把推開了我,我撓了撓頭:”不好意思?!拔衣氏鹊狼傅?。
”你。。你?!八龓缀跽f不出話來,不過轉頭又問道:”你知道真武拳館嗎?“語音有些奇怪,但聲線十分的細膩,聽著悅耳極了,猶如山澗潺潺流淌過的清泉所發出的清脆的聲音。
”真武拳館,沒聽過啊?!拔乙活^霧水,搖了搖頭,說完我便打算離開,心里則是對自己責怪不已,這么好的機會眼看就要失去了,沒想到的是她又說道:”我。。。我“
”我什么。。?!拔移婀值馈K拖铝祟^說道:”我不大會Chinese。。?!八@一句話說出口,著實令我吃驚?!彪y道你不是。。?!拔也耪f了一半,”嗯,“她輕聲點頭,她折開了一張紙條,里面寫著”新街口丹鳳街一夢閣”幾個字。于是我告訴她坐987路,第9站可以到新街口,她好開心,眼睛瞇成了一條線,然后連聲說阿里阿多喲。這才讓我知道原來她是日本過來的。我望著她離開的背影,估計還是有些失落吧,不過她那張白皙的臉龐居然從車窗外露了出來,對我傻傻的一笑,我站立在遠處看呆了,我情不自禁的朝她揮了揮手,她也伸出白皙的小手回應了我的熱情。當時我心在想:”也許我們再也見不到了吧。“在85度C里,我點了個漿果慕斯蛋糕,吹著空調,感受著Q軟蛋糕融化在嘴里那種甜滋滋的感覺,當然還有遠離高溫的涼爽,一想到她的笑容,不禁心里泛起了漣漪,轉念一想也許再也見不到了,心里一酸。
5.晚上躺在宿舍里,輾轉反側的無法安心入眠,一個陌生的環境再加上我的上鋪如雷般的呼嚕聲,著實讓我備受煎熬。一連幾晚,睡眠質量嚴重下降,校園的生活雖然悠閑,有時卻也覺得無聊透頂,想去參加一些社團活動,當然更多的人選擇去打游戲,泡妹子(泡妞那是要看臉的,哈哈)打發時間,而我對這些完全沒興趣。我喜歡練習跑步,那種健步如飛,一旦跑起來猶如徜徉在風中的自由感覺是容易上癮的,所以每天的清晨總會去溜達兩圈,順便呼吸一下新鮮空氣嘛。
在來到學校1星期后的星期天早上,許多人都睡著懶覺,我卻早早的起床了,一路上小蟲兒夭嬌飛舞在矮樹叢,綠草如茵的草地因為樹立著愛護小草的牌子所以一個人都不敢進去,還有塑膠跑道上的零星的晨練者。我選擇了一條小路,是通往廚師院校的一處相對僻靜的水泥路,這條路兩邊有著高高的圍墻,圍墻上的水泥脫落的相當嚴重,脫落的地方露出了紅色的磚頭,里面長出了碧綠的一簇簇的小草。墻頭上布滿了斑駁的青苔,墻體的水泥有些膨脹掉下一大片,水泥路龜裂的厲害,甚至有些坑坑洼洼了,因為前一天天氣較好,所以我輕輕跑動,便可以清晰的看到一溜灰蒙蒙的煙,地上沙礫在我的跑鞋摩擦下,發出撕拉撕拉的響聲。
待我轉向學校后門一處長著矮白楊,一邊種著柿子樹的一條小路時,可以清清楚楚的看到3個人圍著一個人,中間那個剃著一頭利落的短發,旁邊三個也是一樣的發型。身高也相近,穿一身素黑色寬松的衣褲。中間那個則身穿紅色無袖背心,紅白相間的運動短褲,白色球鞋。我與中間那個少年四目相對,那凌厲的眼神令我想起了當初的日本第一高手崗村太郎,那是一種力量,一種決不認輸的眼神。他稍稍一瞥過后,便目不轉睛的盯著這幾個人。因為我離他幾個較遠,沒聽到他們談論什么,只知道是說了一些話的。
戰斗是一觸即發的,當3個人一起靠近他時,他順勢向后迅猛的一靠,便讓前方兩人撲了個空,后面那個人始料未及,瞬間四腳朝天,我眼看著當他起來時捂著鼻子,看起來應該是流鼻血了。穿紅色背心的男子好厲害,在撞到后面那個人后,上前就是一記直拳直擊面門,出招很快,我還未看清楚右邊的男人,他已經捂著嘴巴,蹲下了。左邊那個一看,不敢上前,他輕輕一個箭步上前,用右手迅速將左邊男子制服,說了幾句話,便一記右腳把那人踢翻在地。3個人連滾帶爬,屁顛屁顛就逃走了。
那個手法精湛極了,使我回想起了黃陽明當日大戰日本高手崗村太郎的一戰,此時的我興奮異常,這個身穿紅色運動服的男人真是厲害。我在心里由衷的佩服。當時我就決定跟著他,可是他的腳程太快了,起初是慢跑,后來便改成了沖刺,在穿過南京長江大橋,轉入大橋公園后,我實在跟不住了,徹徹底底的放棄了,那種心到嗓子眼的感覺別提多難受了,就像是心和肺粘連在一塊兒似的。不過好在他也慢了下來,我看見他進了一個搏擊館——龍魂搏擊——四個黑色的大字。
我站立在牌匾外,透過不銹鋼玻璃可以清楚看到里面的場景,沙袋被一個個裸露著上身的人吊打,一個個跳繩飛速的人,甚至能看到有人打梨球,真的和電影“百萬美元寶貝”里一模一樣,我當時激動極了,感覺自己離夢想又進了一個臺階。
當我推開門的一霎那,我想到的第一件事就是我一定要拜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