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事不出門，壞事傳千里。

　　程坤練箭不順的消息很快傳到了田化宇、羅榮軍等人的耳中，這幾人知道之后心下暗笑。

　　不過他們也沒有太留心，這點小事聽聽也就罷了，全都在抓緊時間修煉。軍營大比與江湖之中的比斗有很多不同，主要較量的還是軍營中傳授的戰場殺伐之技，武功高的人當然勝算更大一些，但卻不能說其他人一點機會的沒有。

　　程坤也知道自己“鬼神莫測”的箭術很不靠譜，但這反而讓他堅定了信念，前途是光明的，道路是曲折的。

　　程坤這樣自我安慰著，箭術的練習非但沒有停下，反而更加頻繁了。只是他名聲在外，在他練習時，身邊空無一人，原本還有看熱鬧的，現在全都被嚇跑了……

　　總算這樣的努力并非白費，練了五天之后，程坤差不多能做到十箭之內有七箭射到靶子上，雖然只是最近的二十步靶。軍營之中的箭靶都是硬木所制，上面用朱筆畫出幾個同心圓。程坤雖然射不到最小的圓心，但每一箭都破靶而出，這樣的力道射到人身上，穿什么盔甲都沒用。

　　而且別忘了，程坤現在用的箭是沒有箭頭的！

　　無箭頭尚且如此，一旦用上精鐵所制的破甲箭又會如何？

　　只可惜這樣的場景沒什么人見到，而程坤也全然不顧這些，只是不知疲倦的一箭射出，然后又是一箭……好像一臺機器一樣，冰冷，穩定。

　　程坤再射出一箭之后不再去看自己有沒有射中箭靶，他把全部的注意力都放在了自己的動作上。搭箭，彎弓如滿月，牛筋所制的弓弦發出“喀”“喀”之聲，好像承受不住加諸在自身上的力量，發出痛苦的呻吟，然后眼睛與拇指還有箭的末端形成一條無形的直線，瞄準之后，便是一箭射出。

　　因為沒人教他該怎樣瞄準，他只能自己摸索，參照以前用槍練習射擊時的經驗，搞出了“三點一線”法。他不知道別人是怎么做的，反正他用著感覺還不錯。

　　十天過后，鐵牛教官再次將所有人聚起，這次傳授的是刀法，與槍法一樣，只教了一式“劈”，力求實用。教完之后，他便離開了，也不知到哪里去了。

　　程坤渾不在意，他現在心思都在穿山弓上，現在他已經基本上能做到二十步靶每箭必中了，箭的落點也在不斷向靶心靠近。他感覺自己雖然進步得很慢，但總體上卻行走在正確的道路上。

　　方寒偶然間看到了程坤的成果，也有些驚奇于程坤的進步，但這樣的程度還遠遠不能用于實戰。

　　他略帶好意地提醒程坤：“程兄箭術進益不小，可喜可賀。但恕我多言，程兄還是多把心思放在刀槍上吧，否則二十天后的大比程兄怕是很難勝過我等。”

　　程坤哈哈一笑，感受到了他的好意，雖然這廝有收集癖，但人卻還不錯。他也回道：“多謝方兄的好意，我知道該怎么做。”

　　方寒看出程坤并沒有接受自己的好意，以為他被人所笑，現在一味強撐，只是拉不下臉來罷了。因而才不顧事情輕重緩急，非要急著把箭術練好不可。心里只覺得程坤此舉十分不智，就像小孩子賭氣一樣，對程坤的評價也因此低了一層。

　　這一天，鄧小閑等人驚奇的發現程坤并沒有像往常一樣吃過飯就到校場上練箭，都以為此刻終于清醒過來了。在他們的眼中，這幾天程坤已經練箭練得魔怔了，但他的箭術又實在嚇人的緊，看不出有什么用。只是因為程坤在他們心里威嚴頗重，所以沒人上前勸阻。

　　但他們很快發現，程坤今天不練箭，改成練習站立了。只見他站在營房前面，站呈馬步，曲前肘，置于胸上，一站就是一個時辰，任由陽光照在臉上，卻沒有一點汗水出現。

　　他們看不出什么玄虛，只是猜測著程坤應該是在練習什么功法，所以也不敢打擾，全都拿著刀槍各自去練習鐵牛傳授的那兩招去了。

　　程坤今天之所以不去練箭，并不是他放棄了，而是他感覺自己又要突破了。不過要突破的不是他的真氣，而是八極拳。他在一年前順利的由明勁突破到暗勁，然后花了一年的時間讓自己的暗勁通達至兩手兩腳之上。無論修煉何種拳法，到了暗勁的層次之后，四肢部分都是最容易練到的。

　　原因很簡單，人一天中大部分時間都要用到手腳，因而也更加熟悉，更容易控制。

　　在這兩處練到之后，他的體質再次得到提高，拳腳的力量也突破了千斤，毛孔的開合控制自如，原本的老繭也因此慢慢褪去。而現在，他感覺自己的暗勁快要練到脊背之上了，大概是因為他每日射箭，不自覺的以脊椎大龍發力，牽動背部肌肉的結果。

　　他現在感覺背上好像披了一層薄薄的硬殼一樣，有些不舒服，所以才站成無極樁，想要一鼓作氣。

　　他表面上看上去好像一動不動，實際上卻在用意念控制著脊椎的骨節一節節下沉，皮膚無數下面細小的筋肉都隨之跳動，這是八極拳中特有的沉墜勁。

　　程坤只覺皮膚下面有一股熱氣在背上聚集，這是肌肉運動產生的熱量，也是無數國術宗師在拳譜中提到的“氣”。普通人運動產生的氣因為不懂方法，只能任由它慢慢散去，但國術高手卻能通過閉合毛孔將這股熱氣留住，滋養身體。

　　漸漸地，這股熱氣在背上越聚越多，此刻開始覺得脊背有些發酸，那種硬殼的感覺更加明顯了。這種感覺有些奇妙，好像毛蟲羽化成蝶之前在繭中積蓄力量，等待著破繭而出的那一刻。

　　忽然，程坤活動身體，慢悠悠地打了一套八極拳中的套路--金剛八式。

　　撐錘（崩弓竄箭急）、降龍（五岳朝天錐）、伏虎（六合撲地錦）、劈山掌（劈山斧加鋼）、探馬掌（登山探馬準）、虎抱（圈攔虎抱急）、熊蹲（熊蹲硬靠擠）、鶴步推（鶴步推山穩）。一路拳打完之后，程坤再次合于無極樁。

　　終于，背上的熱氣沖破了無形的阻隔。程坤只覺得自己背上毛孔的力量突然大增，暗勁通達，背上原本有些硬邦邦的肌肉也開始變得柔順起來。除此之外，還有無數脊柱周圍的細小經絡被隨之打通，這些經絡中隱藏著的精氣被釋放出來，讓他的真氣不無小補，鐵衣訣的火候也更深了一層。

　　程坤對此毫不意外，這種情況早在暗勁通達至四肢的時候就出現了，具體的原因他也不清楚，大概是國術與內功兼修產生的奇妙的化學反應。也正是因為這個原因，他雖然并未打通奇經八脈中的任何一條，但體內的真氣卻依然沒有停止增長。

　　終于又進了一步，程坤面上露出喜色。現在他再用出貼山靠時，威力絕對要比之前大出兩三倍不止，就算一整塊鐵板，在他一撞之下也要四分五裂。

　　鄧小閑和洪超從校場回來時就見到程坤坐在屋子里面，臉上笑意明顯，心情很好的樣子。鄧小閑好奇問他原因，程坤卻笑而不語，這讓鄧小閑有些抓狂，他的好奇心一向很強。

　　洪超只是看著，他全身大汗淋漓，顯然剛剛經過一場刻苦的鍛煉。

　　程坤聞到了他身上那熟悉的藥酒的味道，看來洪超這段時間也沒有放松。他開口問道：“洪超大哥，虎嘯金鐘罩和虎形拳現在練得怎么樣了？”

　　洪超也不說話，把上衣脫下，將虎形拳打了一遍，口中吐氣發聲，恰似虎嘯山林，一時間房間之中好像有一陣腥風卷起。

　　程坤看的眼睛一亮，洪超的進度讓他有些吃驚，畢竟他雖然筋骨強悍，但悟性相比之下卻要差得多，但看他這一套虎形拳里已經有了些味道，這不能不說是個驚喜。

　　鄧小閑插口道：“坤哥兒，這段時間你一直在校場練箭所以不清楚，洪超他現在每天都會練拳直到筋疲力盡為止，那樣子看得我都害怕，我反正是做不到像他這樣玩命鍛煉的。”

　　程坤面露欣慰之色，他雖然沒讓洪超喊他師傅，但洪超練出了樣子也讓他很高興。他鼓勵地說道：“洪超大哥，你練得很好。正所謂功夫不負苦心人，汗水這東西是不會騙人的。只是要注意一下，不要練過度，傷到了身體就不好了。”

　　洪超憨憨地應了一聲：“誒，坤哥兒，我知道了。”

　　得到了程坤的夸贊，他神情振奮了許多。這段時間，他感覺自己每天身上有用不完的力氣，恨不能下一刻就練成絕世武功，殺上彭家，報得大仇。

　　第二十天，眾人再次在校場集合，今天要傳授弓箭之術。程坤也認真了許多，他準備待會兒好好看看教官是怎么做的，做個參考。

　　鐵牛校尉走上高臺，卻沒有馬上演示，而是先讓軍營里的老兵把眾人篩選了一遍，弓箭與刀槍不同，并不是每個人都能學習的。五官不正（斗雞眼）的人不能學，手臂筋骨有傷的人不能學，身體瘦弱臂力太小的人不能學……

　　挑選了一遍之后，校場上還剩下兩千四百多人，這些人中最后大概能挑選出大概四百人成為專門的弓箭手，六分之一的比例，這還是比較好的，有些時候這個比例還要更低。大家都搶著想成為弓箭手，所有人都不傻，成為弓箭手之后，上了戰場就不用和敵人面對面廝殺了，只需要躲在軍陣的羽翼之下，放箭就好了。

　　幽州的好男兒雖然不怕死，但是活命的幾率更大一點的話不是更好嗎。

　　程坤當然屬于兩千四百多人中的一員，他看著鐵牛校尉拿起一張兩石強弓，抓起一支箭搭在弓弦之上，然后慢慢拉開，動作很慢卻又十分舒展，挨得近的人能夠很清晰地看到他手臂上的肌肉塊塊墳起，弓成滿月之后，鐵牛很隨意地看了一眼八十步開外的箭靶，然后松手射出。

　　只見長箭化作一線模糊的灰影，轉瞬之間便飛過八十步的距離，正中靶心。然后便是“砰”的一聲響，箭靶中央被破開一個大洞，而箭已經不知飛到哪里去了。

　　校場之上先是一陣沉默，然后便是一片轟然的喝彩之聲：“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