塔顏沉默，手上握著馬鞭的手又加大了力度，卻最終沒有抽出來。
他在心中琢磨著伊即軒的話，雖然不愿承認，但是頗為有道理，霍光作為主帥本來就是不可思議的事情，會不會只是一個幌子，其實親帥大軍的是霍去病。
如果是霍去病主帥，他斷然不會做出如此荒謬之事，靜靜想想，這種種跡象確實可疑。
塔顏長長的吁了一口氣，眼眸中閃爍著冉冉篝火，收回視線，雖然不愿承認但是也沒有辦法，自言自語道，“現在強攻確實不是時候。”
伊即軒和多格都豎著耳朵聽著塔顏的話，第一次神同步，兩個人都在心里默默的松了一口氣，心境卻不盡相同。
塔顏沒有再說什么，最后瞥眼漢軍的方向，便轉身離開了。
......
趙破奴來回在大帳里踱步，像是熱鍋上的螞蟻，已經走了一個晚上。
霍光白皙的面龐上，頂著一對黑眼圈，被眼前的龐然大物晃得頭暈腦脹。
心中不停地念叨著，大哥啊，你不睡覺，我要睡覺啊，你大晚上不睡覺跑我屋里來回走啥，這是犯罪啊，我可不能從了你。
趙破奴一邊走，還一邊嘴里也不閑著，“萬一他們真的以為我們都在睡覺，防守空虛趁著晚上攻來，咱們只有不到八千的兵力，怎么是他的對手。”
霍光無奈嘆氣，依然好聲好氣的說，“趙將軍，您不想趁著皎潔的月色，睡上一覺嗎？”
“真是少年不知愁滋味啊，你還有心情睡覺，一會塔顏就帶著三萬大軍來攻打我們了。老夫睡不著。”
霍光扶額，使勁揉了揉眉心，心里已經萬馬奔騰，但是又不好意思發火，耐著性子。“他們不是還沒來呢么，如果真的要來，咱們睡不睡覺塔顏都是會來的。”
趙破奴停下腳步，兩條又粗又黑的眉毛擰了一個麻花，像是一下子想起來什么，眼眸猛地瞪大，自言自語道，“是呀，現在還沒來，如果突然來了咱們辦，要提前做準備，我現在就去把大家叫醒，都不能睡覺。”
霍光努力用自己的體重壓制住心中的怒火，一肚子話最后匯聚成一聲深深的“臥槽”。
折磨哥一個人還不夠，還想把大家都弄死，我的老趙啊。
趙破奴已經開始往賬外走，霍光趕緊吞了口唾沫，差點嗆到，“趙將軍等等！”
再邁出一步就已經走出大帳的腳，又收了回來，像踩在燙腳的鐵板一般，幾乎是用跳的轉向霍光的方向。
“沒時間了，我要趕緊通知大家。”
霍光兩只眼皮在不停的打架，但是依然可以看清趙破奴的表情，他急切催促的眼神似乎在告訴自己，有話快說，有屁快放。
霍光拼勁全身力氣，才從已經被封印了的簡易床上起來，拖著灌了鉛的腿走到趙破奴跟前。
“趙將軍稍安勿躁，塔顏不會來。距離匈奴探子回報已經兩個時辰，如果他們真的要趁夜強攻我們，不會拖這么久，早就該來了。那時候沒來，現在更不會來了。”
趙破奴的麻花眉擰的更緊了，“他們為何不來，我們大帳空虛，人又少，還都在睡覺，他們沒理由錯過這次機會呀。”
不想再解釋，不想再彈琴，哥只想睡覺，睡覺。霍光無聲的怒吼著。
腦子里無數個睡覺飄過，他使勁搖了搖頭，“您大可把心放在肚子里，今天睡覺明日與我一起出去迎敵。”
趙破奴一愣，原來霍光還有后招，這下心里有底了，既然明天要迎敵，今日確實要睡好，原本一張苦瓜臉的趙破奴瞬間嘴角勾起一個大大的弧度，臉上的紋路因為這個笑容而加深了幾分。
“既然霍參事還有后續計劃，老夫也不打擾了，你早些休息。”趙破奴也是個雷厲風行的主，話音沒落，人已經邁著大步走出營帳。
霍光一秒變爛泥摔倒床上，心說，早些休息，早些......早你大爺啊。
......
一抹晨光射進營帳，照在霍光的臉上，睫毛微微顫動一下，翻了個身又繼續睡去。
“醒醒，快醒醒，咱們什么時候迎戰？我已經吩咐下去，大家操練起來，已經處于備戰狀態。”
霍光還在夢里翻云覆雨，被趙破奴大掌不停地搖晃著，身子差點散架。
他不愿意睜眼，明明剛閉上眼睛睡覺，憑什么讓哥起來，，不要。不要。
剛準備翻個身，躲開聲音的來源，翻身的動作還沒來得及實行，他感覺一支大手扯了自己一下，腦子一片空白，下一秒整個人已經站在地上了，賊精神，倍兒爽。
“霍參事，咱們趕緊行動起來，大戰在即不可兒戲。”趙破奴一臉嚴肅。
“我知道。”
“將士們已經準備就緒，隨時聽候霍參事調遣。”
“我知道。”
“那咱們什么時候出發？”
“我知道。”
霍光現在什么都不想做，只想再睡五百年，隨口丟下三個字，準備繼續攤在床上，重力還沒來得及發揮作用，背后一個猛然的外力，180度轉體。
“咱們到底什么時候迎敵！”趙破奴握住霍光肩膀的手掌下意識的增大了力度，霍光只覺肩膀一陣刺痛。
猛地睜大眼睛，咽了口唾沫，“現在。”
兩個字剛剛從嘴里擠出來，眨眼的功夫，就只能看見趙破奴的背影消失在大帳門口。
之后霍光已經不記得自己是怎么穿好的衣服，怎么走出的營帳，反正迷迷糊糊的已經站在了踏雪的旁邊。這個時候腦子才真正清醒起來。
突然身后一個低沉興奮的聲音響起，“咱們現在就去與匈奴決一死戰嗎？”
霍光聽見死戰兩個字打了個激靈，腦后一排省略號。
哥這么惜命，怎么會去死戰，無奈嘆了口氣，起初他以為是自己沒有把計劃跟趙破奴說清楚，害得老趙郁悶了一陣子，心中還隱隱的覺得愧疚，如今那么一點點愧疚也隨著剛才的一句決一死戰而煙消云散。
解釋一個晚上，嘴皮子都磨破了，老趙也沒明白他的計劃。
所以不能怪他開始沒說，而是跟某個人及時渾身是嘴也說不明白。
霍光輕咳兩聲，翻身上馬，“趙將軍，走，咱們帶上一千精兵，會一會塔顏。”
被趙破奴打了一早上雞血的將士們，聽見霍光說只帶一千人，紛紛看向了趙破奴。
趙破奴比誰都懵，摸了下粗硬的后脖梗子，一腦門問號，來不及多想跟著翻身上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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