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 入畫者,執筆人
承擎十三年三月初十,會試大比開始,九日后,學子們一臉大多菜色神情萎頓的出了貢院大門,少有清爽明凈之人。
愛玩的仍去放松玩樂,大多選擇回去睡一覺。
然后坐等放榜,心中有數的早早開始收拾行囊或溫書以備殿試。
三月二十,春闈放榜。
舉子們早早候著,人生人海,擠成了一片。
“看到了看到了,哈哈哈,我中了我中了!”
“我也中了。”
“沒有我,怎么會沒有我!為什么!”
“……”
有人進士及第感謝天地君親師,有人名落孫山痛哭流涕,不過一個貢院門口,便可見人生百態。
“頭榜頭名……梅之白!之白快看,你是會元!你是會元啊!”
這咋呼的聲音起,如一道驚雷劈得貢院門口倏然安靜下來。
頭榜頭名出現了?
會元出現了?
梅之白?
梅之白是誰?
人們不自覺地讓開路,一身青色棉衫,頭戴綸巾,一手握折扇一手負于身后的年輕男子被讓了出來。
他走近,被看清了容貌。
眉眼清秀,面色紅潤,唇角微微勾著,帶著如冬陽般溫暖的微笑。
只是一眼,便讓人心生了好感。
他握著折扇向眾人拱手行禮,然后看向金榜。
只是一眼,他就回頭笑道:“幸不辱師門。仲廉,你也太過粗心,只看到我得中頭榜頭名,如何就沒看到那第三得便是你?”
被喚作仲廉的舉子猛地一跳,再次看回金榜。
良久才猛地仰天大笑道:“中了中了,真的中了,總算沒有辜負月……”
梅之白眉心一跳,拉著他說道:“既已得中,也該小小放松一下,走吧,我請你喝茶。”
“好啊好啊,喝茶喝茶,等殿試再過,咱就去喝酒。”
二人相攜離去,已經得知自己得中的舉子們,不少跟了上去。
這可是會試的第一和第三,不出意外必然也會是殿試前三,那就是狀元和探花啊。
如今提前套套同年的交情,混個臉熟那是非常有必要的。
黃昏時,言致在城外溜馬歸來,絕塵在府中憋悶日久,難得放風很是激動。
她一身奪目的紅衣,騎在高大的黑馬上,馬的額上一縷紅色也很是奪人眼光,她自東門入城,速度雖快,但街道寬廣,且她與絕塵配合默契,并沒有驚擾到人。
行至九樓之下,有個酒醉的學子突然沖了出來,眼看就要落在言致的馬蹄之下。
她一勒韁繩,絕塵仰天長嘯一聲,后退兩步落下前蹄。
同時抽出腰間的長鞭一甩,勾住那個醉鬼的腰,把他甩到路邊友人的懷中。
收鞭仰頭,落下一句:“會試得中,殿試便一定能中?舉止如此浮躁,如何能當國之大任?”
落地有聲,被剛才那一幕驚嚇到了的人這才回過神來。
聽到她這話,有人直覺想要反駁,被人拉了拉,低聲說道:“那是女殺神,你不要命了。”
此起彼伏的吞咽口水聲響起,言致蹙眉,更加不喜。
說道:“連辯駁都不敢,我大祁文人骨氣竟軟弱至此,當真令人失望。”
話落,輕輕一扯韁繩,絕塵又是一聲長嘯,當真是絕塵而去。
轉過街角之前,言致回身忘了眼,看到了九樓二樓伸出的那一顆顆腦袋。
這都是大祁未來的希望啊。
一時有人贊賞有人驚嘆,也有人認為睿靈郡主太過刻薄輕視讀書人。
仲廉呵呵笑了一聲,說道:“我覺得睿靈郡主說得很對啊,不過才過了會試就爛醉如泥,確實不夠穩重。她武功高強,年僅十三就已戰功累累,我等不如她多矣。”
見眾人神色稍平,他又補了一句:“好男兒當提劍守國門,我等讀書人雖不能征戰沙場,也該當對軍人多一分尊重,是他們讓我們能夠安穩讀圣賢書。”
“有理。”
“是我等狹隘了,多謝仲廉點醒。”
“咦,之白,你在做什么?”
一聲驚呼,引得眾人競相圍觀。
只見梅之白就在雅間的小幾上攤開了一張宣紙,手提筆,似乎正在作畫。
畫上,
一身紅衣的女子微微伏低了身子,嘴唇微抿,胯下的大黑馬揚起前蹄,額間一抹紅耀眼奪目。
那馬帶著那女子,似是要躍上了天。
周遭一切寥寥幾筆,不過都是背景而已。
他沒有細描她精致的容貌,只是勾勒出了她微揚下巴體現的那種刻在骨子里的驕傲。
整幅畫中,她壓抑而又磅礴的氣勢展露無遺。
眾人驚異,也就沒人看到仲廉眼中那濃厚的傾慕之情。
梅之白放下畫筆,另拿了一支中毫沾墨題詩。
飄逸的行書漸漸成詩。
“前時雪壓無尋處,昨夜月明依舊開。”仲廉自覺念了出來。
有人調笑說道:“之白你用這句詩,意境不對啊,若說你自己如此,當是極合,睿靈郡主那就太過牽強了些。”
梅之白收筆回道:“不過一時興起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