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帝駕崩那晚,按照王太后的意思是秘而不宣,免得掀起什么腥風血雨,可是天不遂人愿,消息不脛而走,在成帝駕崩第二日,宮里宮外已是議論紛紛、暗潮涌動,定陶太后這邊知曉成帝駕崩后,馬不停蹄拉攏朝廷大臣為定陶世子登基造張聲勢,而王太后知道時不我待,一刻千金,匆忙之際吩咐王莽日夜兼程去把散落民間的皇子找尋回來,繼承皇位,王莽知道事情萬分火急,一刻不敢怠慢,從得到吩咐后便披星戴月直接朝著皇子所居之處驅車而去。
平都公主府邸,定陶太后知道成帝駕崩,高興得不亦樂乎,平都公主小心翼翼道:“雖然大事可計日程功,但是越到節骨眼上,越是不能掉以輕心,兒臣前兩日進宮打探時,發覺太后娘娘并沒有預料中愴然涕下,反而隱隱給人一種胸有把握之感!兒臣說不出哪里不對勁兒,但總絕對母后小心為妙!”定陶太后知道多份小心,多份保障,于是瞅了瞅聽候差遣的駙馬,淡然一笑道:“王政君一向才不外露,計不外顯,孤也難說他心里是否有什么鬼主意;所幸她們王家比不上從前只手遮天,如今朝堂說多不多,說少不少,還有咱們傅家三寸立足之地!駙馬,你手中雖無實權,但是眼下人手緊缺,孤想托付給你一件事情,不知你能不讓孤失望?”
駙馬一臉期待道:“但憑母后吩咐!”
迷蒙夜色中,燈影幢幢,照得定陶太后雙目炯炯“王政君兄弟接二連三去世,放眼朝堂之上,王政君能夠依靠的大臣已經所剩不多,但王家人口眾多,不少人在朝為官,其中倒也還有幾個杰出人物,他們之中最讓孤放心不下的,就是大司馬王莽,所以在欣兒登基之前,謹防生變,孤想讓你密切關注大司馬王莽的一舉一動!只要他那邊有任何風吹草動,孤都要第一時間立即知曉。”
駙馬泫然一笑道:“諾!”
長安城郊,十里瀟瀟竹林,一匹高大俊偉的駿馬不辭辛勞地放蹄穿梭在綠綠白楊之間,王莽坐在馬車深切感受到崎嶇不平的地面帶來的陣陣顛簸,于是皺了皺眉頭看著身邊梳著總角的皇子,皇孫剛滿三歲,尚且不通人事,只知道顛簸難受,不停地抽抽搭搭地哭泣,遂將天真無邪的一張臉生生變成一副苦瓜相。此時,綠樹掩映的枝葉間許許多多只鳥受驚而飛,樹木叢里隱隱有肅殺之氣彌漫開來。
馬兒嗅到一絲詭異的氣氛,忙忙收住奔馳不停的馬蹄,仰天長嘯,圍繞著馬車四面而行的羽林衛見到駿馬收蹄,驚訝之余,更覺得危險將至,王莽安之若素坐在馬車里面,感受到馬車停止,頓感不妙,但是考慮到人手不多,只能靜觀其變,拼死保護危如累卵的皇子。
忽然之間,從四面八方涌現出來一群視死如歸的亡命之徒,羽林衛們個個奮勇殺敵,奈何人手不夠,只能邊打邊退,王莽鎮定之余,吩咐道:“他們一擁而上,很明顯有備而來,我們不明底細,不知來路,只能智取,不能力拼,眼下保護皇子回宮登基是重中之重,萬萬不能讓皇子在路上有所閃失,以我之見,我們干脆兵分兩路,一路用來迷惑敵人,一路抄近路返回未央宮!”
眾人聽了王莽的計策,深覺有理,紛紛點頭稱是,王莽帶著十來個武功高強的羽林衛團團圍住皇子,一步一步往包圍圈外突破出去;費盡九牛二虎之力,終于撕開一個缺口,王莽知道包圍圈里那些人在今日過后,都將灰飛煙滅,隨著歷史的車輪堙沒在歷史的長河之中,于是面帶同情回頭望了一眼。
包圍圈中,羽林衛與一群身穿黑衣、面罩黑布、武功驚人、不知底細的殺手斗得正酣暢淋漓,羽林衛頭目見到王莽臨別回望,瀟灑道:“大司馬快快護衛皇子離開,我等已經抱定必死的決心,只望大司馬幫助皇子回宮后,能夠不忘今日這些浴血奮戰的兄弟們,能讓朝廷好好表彰我等忠義之士,我等死而無憾!”王莽鄭重其事道:“放心,本司馬一定不會忘記你們!”說著,滿眼沉痛地揚鞭而起,跟著一群沖破阻礙的羽林衛急沖沖策馬而去。留下的羽林衛見皇子脫離險境,有的哀嘆自己生還無望,有的精神抖擻越戰越勇,但是不多會兒,全都被殺手一一解決。
成帝駕崩第三日,宮里宮外一片哀悼景象。章臺街市,朝廷明文張榜禁止,不許店鋪開張,百姓過市,更不許涂脂抹粉,辦紅娶親,一些素日里招搖過市慣了的市井莽夫閑來無事,就三三兩兩聚集在街頭,等著觀看成帝的喪禮究竟如何高調、盛大、宏偉。未央宮,清涼殿前,文武百官、后宮嬪妃一個個一身縞素,定陶太后張揚放肆對著王太后說:“陛下臨終之前有旨,傳位于定陶世子劉欣,如今陛下喪事已完,咱們也該籌劃著何日迎接新帝登基吧!”
班恬穿著一身白站在人群之中,目不轉睛看著咄咄逼人的定陶太后,只聽得王太后氣勢凌人道:“哼!這麼多年,妹妹猴急的性子,還是一絲未改;眼下陛下尸骨未寒,尚未入土為安,妹妹就急不可耐地想要把自己孫子送入未央宮?知道的,說妹妹為大漢社稷考慮,怕帝位空懸,國家混亂;不知道的,只怕會說妹妹希冀陛下駕崩,好早日扶助自己孫兒登上帝位!更有一些明目張膽之徒,只怕會說連陛下暴斃,也跟妹妹有說不清的關聯!”
定陶太后不急不躁道:“先帝在世時,咱們姐妹共處漢宮,妹妹此生無緣無故被人誣陷多少次,姐姐心里再清楚不過!眼下王室蠢蠢,皇位不定,妹妹急著讓欣兒登基,無非是想安瀾天下;妹妹絲毫不懼人言,一來,妹妹遇到解釋不清的狀況已經不是頭一遭,早見慣不怪;二來,妹妹一心一意為王室和平,天下安定,何懼外人誹謗?反倒是太后娘娘,明明是板上釘釘的事情,怎么突然想要站出來反口、想要拒不承認呢?”
王太后屏氣凝神道:“妹妹把自己吹噓得如此高尚,無非想與陛下之死撇得干干凈凈,孤真不好意思當著稠人廣眾,指責妹妹有什么不是之處;不過既然妹妹說自己一清二白,那孤在百官面前,想問妹妹一句,當年陛下是出于何種目的,才想冊立定陶世子為太子?”定陶太后心虛、不耐煩道:“陛下年過而立,膝下無子,因身子虛弱,繼承不力,不得不早做準備,自然也因為我們欣兒文武兼備,適合帝位,才能惹得陛下矚目!”
王太后狡黠一笑,反問道:“既然妹妹說陛下是因為無子,才退而求其次,選擇定陶世子為儲君,那么敢問妹妹,若是陛下尚有子嗣存活于人世,那又該當如何呢?”定陶太后眉毛一擰,滿臉詫異道:‘這怎么可能?陛下明明就無子嗣!’王太后突如其來冒出來的一句話,引得現場躁動不已,趙飛燕張皇失措望著站立一旁的陽阿公主與平都公主,兩個人皆是目瞪口呆,手足無措。
班恬靜靜觀看著眼前一幕幕上演的好戲,眼前的勾心斗角好似與自己沒有關系,又仿佛與自己牽扯不清,究竟是該密切關注,還是該漠不關心,一時之間,連班恬自己也陷入泥淖。王太后滿臉勝利者的姿態,轉身對著一臉難以置信的定陶太后道:“世上沒有什么不可能的事情,孤想定陶太后心里應該很清楚,當年宮人曹偉能被陛下臨幸后,曾誕下一個皇子!而皇子如今還安好存活!”
定陶太后迷惑著回頭看了一眼趙飛燕,趙飛燕遞上去早就斬草除根的眼色,定陶太后挺著胸版道:“當年陛下為討趙昭儀歡心,親自下令賜死曹容華,并且鏟除余孽,那皇子早該一命嗚呼,怎么可能到現在還存留人世?”王太后神情自若道:“當年之事,疑點頗多,至于陛下為何下旨賜死曹容華,孤已經無從追究,但是唯一一點可以確認的是,陛下心慈手軟,絕不會下旨賜死皇子!恐怕定陶太后不清楚,陛下對外宣稱皇子夭折,實則是為了保護皇子,讓皇子安安穩穩度過童年,今日文武百官全在,孤不瞞諸位,皇子已經四周歲,能夠牙牙學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