轉眼已是黃昏時刻,王母娘娘身邊的織女在九重天上手腳靈活地推動機杼,編織出一片接著一片五彩奪目的云霞,云霞盡頭,玉兔帶著幾分嬌羞慢慢露出一只眼睛。昭陽殿,趙合德猶豫不決,趙飛燕對燕赤鳳舊情難舍已是昭然若揭,縱使自己殫精竭慮幫忙隱瞞,到底難以瞞得長久,誰也拿不準,與其到時纏磨不清,倒不如快刀斬亂麻,一了百了來得輕松自在。
倏忽,成帝大搖大擺地面帶喜色而來,趙合德妥妥醞釀好自己情緒,一副泫然欲泣、可憐楚楚的模樣,臨近,成帝見趙合德一言不發,神情哀楚,言語溫和道:“愛妃一向活潑好動,多言多語,怎地今日一反往常,沉默寡言起來?”趙合德未語先落淚道:“臣妾今日身子不適,恐怕難以侍奉陛下,不如陛下委屈一下,再去椒房殿看看姐姐吧!”
成帝面露喜色道:“愛妃如此懂事,朕怎么忍心棄置離去?再說,朕前兩日去椒房殿可比來昭陽殿勤快,既然愛妃身子不舒服,那朕就留下來,好好關懷關懷愛妃吧!”趙合德面露慌張道:“昨日臣妾去椒房殿請安時,皇后姐姐還對著嬪妾抱怨說,自打懷孕以來,陛下難得多去看姐姐兩次,臣妾聽聞此話,心里著實不安;想我們姐妹從小有福同享,有難同扛,雖然姐妹二人先后進宮,一同侍奉陛下,與外人而言,那是效仿了娥皇女英,傳成一段佳話,可是對我們姐妹而言,陛下就是天就是地,陛下稍有偏愛,令我們姐妹不能平分秋色,我們姐妹都會吃心;而今陛下時常寵幸臣妾,狠心將姐姐拋在腦后,臣妾見姐姐如此可憐,實在于心難安!”
成帝哪里料到趙合德這番長篇大論,只得不住點頭道:“愛妃說得在理,既如此,朕就一視同仁,去椒房殿關懷關懷皇后吧!”趙合德陰謀得逞,高興得很,忙忙起身跪送。
椒房殿,趙飛燕深情脈脈地望著撥弄琴弦的燕赤鳳,嘴角生喜,輕輕扭動著自己的細柳蠻腰,燕赤鳳見趙飛燕興致勃勃,風情妖嬈,越發調動起興趣,一邊彈琴,一邊對著趙飛燕使眼色,正當兩人私下調情調得不亦樂乎之時,一聲“陛下駕到!”嚇得兩人兩股戰戰,趙飛燕急中生智,將燕赤鳳就地隱藏到一個大箱子里,自以為天衣無縫,趕忙整整容色,起身相迎。
轉瞬,成帝滿帶笑意而來,趙飛燕戰戰兢兢從帷帳后面走出,恭恭敬敬跪下行禮,成帝就著燭火,看趙飛燕烏云疊頭、粉黛盈腮,走進挽起雙臂,又覺意態幽花秀麗,肌膚嫩玉生香,于是舒然一笑道:“皇后快起來吧!”趙飛燕假裝鎮定自若問道:“傍晚時分,臣妾派玉容去清涼殿請陛下過來用晚膳,王太仆對玉容說,陛下答應了妹妹去昭陽殿,怎得這個時候,陛下臨時轉意來了椒房殿?”
成帝打量著趙飛燕手腳發抖,目光中閃現出一抹懷疑,而后不緊不慢一笑道:“朕是先去了昭陽殿,可是合德對朕說,你想朕想得夜不能寐,日不能安,朕想著你懷胎不久,便趕過來陪陪你!怎地,朕來看皇后,皇后心里不開心嗎?”
趙飛燕渾身一抖,神色一晃道:“哦!臣妾日夜盼著陛下能來,怎么會不開心呢?”
成帝不置一詞,慢悠悠走到案幾前,忽然發覺案幾上擺放著不少菜肴,正準備大快朵頤之時,碰巧發現案幾上放著一對竹筷,不由得疑上心頭,趙飛燕眼疾嘴快,趕忙掩飾道:“哦!陛下千萬不要多想!臣妾一個人過于寂寞,所以就開恩,讓玉容陪著臣妾用晚膳!”
成帝神情淡漠地點了點頭,而后拿起竹筷,挑起一塊肥膩膩的豬肉,正準備放入嘴中,不料,從帷帳后面發出幾聲男人的低沉咳嗽聲,趙飛燕當即大驚失色,成帝炯炯目光中散發出不可描述的憤怒,趙飛燕雙目灼灼地看著成帝一步一步走向帷帳去,內心好像一瞬間變成一張鼓,咚咚咚被人敲動。眼見著成帝離真相越來越近,趙飛燕趕忙出言攔阻道:“陛下,這桂花糕是臣妾最擅長做的點心,陛下難得來一趟,不妨嘗一嘗吧!”
成帝不慌不亂回頭,嘴角掛著一抹戲虐之色,而后怒沖沖徑直走向后面,猛地掀開半人高的描金木箱,卻見一個穿著舍人服飾的男子灰頭土腦驚慌失措地瞅著自己,仔細一瞧,男子生得清俊,面如傅粉,齒白唇紅,再一瞧,此人居然是曾經神明殿那場風波的主角,成帝當時勃然大怒道:“你,朕記得上次在神明殿見過你,但是你不是早就犯錯被打發到暴室服刑了嗎?”
燕赤鳳口齒清晰可聞道:“奴才在暴室辛苦勞作,看守見奴才年級尚輕,與其家弟年紀相當,不忍奴才終生困鎖在暴室、過著有天無日的生活,所以逮到前幾年封后大典時,就做主開恩放奴才出來!”成帝嘴角輕蔑一笑道:“你倒是聰明,到哪里都混得開,朕問你,今晚,你為何不偏不倚出現在椒房殿?”
燕赤鳳含糊不清、支支吾吾半晌,成帝不勝其煩道:“行了,先前回答還像模像樣,現在倒嘰嘰歪歪說不出來,朕看你笨嘴拙舌,什么也難說得清楚明白”接著成帝轉身回頭,雙眼發紅逼問趙飛燕道:“他不行,你來說!”趙飛燕心悸不已,慌亂之際只聽到肚子里小心臟撲通撲通跳個不停,最后慌不擇言道:“陛下慧明,請容許臣妾辯駁,今夜之事絕不是陛下看到那樣污濁不堪,臣妾今夜宣召他進椒房殿,并無茍且之意;臣妾只是閑來無事,四處走動閑逛之際無意得知,他尚且有些才華,會彈琴寫曲,就吩咐玉容把他請到椒房殿來,將臣妾舊日自己創作的舞蹈融合曲子,將來有機會好獻給陛下欣賞!”
成帝雖然昏庸,但腦子還是清醒自如,只見成帝瞅了瞅剛剛回完話目光四處游蕩的趙飛燕,又看了看神色焦灼不安的燕赤鳳,一邊走一邊搖頭嘆息,最后來到案幾前,舉起三足酒尊,對著趙飛燕的方位狠狠一甩,事出突然,趙飛燕當即就已經嚇傻,還沒等趙飛燕晃過神來,成帝就劈頭蓋臉怒罵道:“朕待你不薄!讓你父母兄弟沐恩光之寵渥,享符祿之豐盈,可你居然敢背叛朕,你不是最善于甜言蜜語嗎?說吧!是誰借給你熊心豹子膽,敢這樣玩弄于朕?”
趙飛燕渾身顫抖,急急忙忙俯下身體道:“陛下英明,臣妾才被封為皇后不足五年,臣妾萬萬不敢,公然在后宮行私通之事,還望陛下明察!”成帝冷冷一笑道:“朕是英明一世,糊涂一時!朕早就聽說椒房殿人進人出頻繁,雖然心里狐疑,但是朕念著往日情分選擇相信你,誰料,你暗地里干出這些見不得人的勾當?朕以前真是瞎了眼,居然會寵愛你這種不干不凈的女人!”
趙飛燕見成帝滔滔不絕,越說越氣,趕忙推脫道:“陛下,陛下,臣妾沒有對不起你,都是燕赤鳳,彈著琴彈著琴,手腳就開始不老實起來,居然敢對臣妾動手動腳,臣妾自是百般抵抗,可是耐不住終日寂寞,臣妾就糊糊涂涂與他胡鬧起來;后來臣妾聽到陛下駕到,心想若是陛下看到他在這里,難免心生誤會,就笨笨呆呆想把他藏起來,不料更加加深了陛下誤會!”
成帝先是猛然一驚“燕赤鳳?赤鳳來!哈!哈!哈哈!”接著冷哼哼道:“朕又不是黃口小兒,皇后當朕腦子愚蠢好騙嗎?籬牢犬不入的道理路人皆知,皇后若是一心一意對待朕,心里時刻想著朕、念著朕,又怎會稀里糊涂就與別人歡好?朕當真龍蛇不辨,良莠不分,對你這個賤婦一味聽之任之,還狠心決絕把阿恬趕去長樂宮,由著你在后宮興妖作怪,愚弄于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