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羽簫細心地為玉冪擦著額頭的汗,然而卻驚異地發現玉冪額上的汗越來越多,那種淡淡的香味也越來越濃烈,幾乎掩蓋了烏黑銀針的惡臭。
數了數,茶杯里面已經放了三十七根烏黑銀針了。
玉冪喃喃道:“還有,一十二根。”
然而聽著他的吐息,有琴軒感覺事情沒有想象的那么簡單。隨即滑動著輪椅來到了玉冪的身后,單手抵上了玉冪的后背。
玉冪身子一僵,感覺有股溫和的內力源源不斷地匯入自己的八脈之中。
“拔針。”有琴軒淡淡道。
慕羽簫換了條手帕,卻又發現玉冪額上的汗明顯沒有方才那么多了。看到有琴軒為玉冪輸著內力,慕羽簫的眉心也是糾成了一個結。
半個時辰后,慕羽簫將頭上插著四十九根銀針的辰灃移到了床上去。而玉冪深深吐了口氣,卻感覺一個溫暖的手覆上了自己的手腕脈門。
玉冪沒有動,也沒有抬頭。卻感覺那溫暖的手陡然一僵。
一絲苦笑逸出,玉冪看向了有琴軒,卻難得地在有琴公子的臉上看到了震驚。
“連我都以為是三年前出塵下的毒……沒想到……”有琴軒的雙眼陡然變得凌厲無比,乍現一絲冰冷的神色,那是素來溫和的有琴公子的臉上根本不會出現的神色,“印宿……連嬰兒她都不打算放過么?!”
慕羽簫根本不知道自家師父究竟在說什么,卻還聽到有琴軒道:“你難道打算一直這樣下去?”
玉冪搖晃著那茶杯中的茶水和烏黑的銀針,唇邊現出一抹不明所以的笑意,卻并不答話。
“你……”慕羽簫也不知道自己想要說什么想要問什么,腦子還是一片混亂的狀態。看著慕羽簫難得的傻氣,玉冪笑笑,道:“還以為母豬生九子子子不同,沒想到你跟那個呆子本質上還是一樣的!”
有琴軒尷尬地咳了一聲,說他是母豬?!卻難掩嘴角的笑意。
站起身來,玉冪拍了拍衣擺,道:“此地恐怕我不宜久留了。反正該查的慕羽簫也已經查到了,我可不想等著某人追殺上華山來把我給滅了!”
啪地一聲,有琴軒的輪椅上突然彈出了一個暗格出來。
那個暗格內放置著一個很小很小的木質盒子。
有琴軒將那盒子拿了出來,牽過玉冪的手將其攤開,放在了他的手心,道:“這是我師父顏臺公仙逝前留給我的。這種藥,他一生只做出了一粒來。他并沒有告訴我有何用途,你拿去吧,若是萬一真的有用……”
“我可對藥不感興趣。”玉冪聳聳肩,一副無奈的樣子,“若是你送我一只烤雞我可能還更高興一些!”
有琴軒雖然坐在輪椅上,但是因為玉冪本身不高,而有琴軒身姿修長,伸手便敲在了玉冪的額頭,眉眼都笑了,眼尾出現了一絲絲的魚尾紋。
“下次你不這么急著跑我就請你吃烤雞。”
慕羽簫有些愣愣地看著自家師父對外人這么親近的樣子,道:“師,師父……”
沒有等慕羽簫的話說出來,也或許是知道慕羽簫想要問些什么,玉冪打斷了他的話,笑道:“喂,我走了。華山派那邊你得負責給我解釋清楚,不管編什么瞎話反正不能夠把我拉下水。”
“你……”
玉冪拉開了房門,頭也不回地走了。說是走,倒不如說是逃來的貼切些。
慕羽簫糾結著眉心看著自家師父,有琴軒卻又似乎打定了主意守口如瓶。
然而玉冪走了過后沒有多久,歐陽序等人便趕了過來,看到辰灃頭上那四十九根銀針,歐陽序臉色不善。
“怎么回事?”
有琴軒轉動著輪椅,道:“辰灃前輩被下的是奪魂針,四十九根銀針,每一根都需要找準順序依次拔出,然而因為奪魂針對穴位的壓迫不能夠直接拔出,需要在相輔相對的穴位同時扎下另一根銀針才能夠拔出奪魂針。至于辰灃前輩現在頭上的銀針,只是一個緩解的作用,半柱香之后便可以將那些銀針抽出。”
顏慕澈眼神閃爍,突地道:“能夠克制奪魂針的除了本身就會奪魂針的羊姬子,便只有毒仙谷的奪天針!誰都知道奪天針是毒仙谷只傳嫡傳大弟子的獨門秘技!有琴公子,剛才難道是那個叫玉冪的為辰灃師兄施的針?!”
有琴軒沒有回答是或否,然而卻已然算是默認了。房間里面能夠施針的只有他和慕羽簫以及玉冪三人,這種事情,瞞也瞞不住。
“他究竟是什么人?!有琴公子既然能夠留他下來,定是知曉他的身份!”顏慕澈似是有些擔憂。然而有琴軒卻只是淡淡一笑,道:“一個認識的朋友罷了,我素來不喜歡追根究底,所以你想要從我這里知道他的底細,恐怕顏前輩找錯人了。”
“不好了不好了!掌門!師父!”華山派的小弟子驚魂未定地跑了過來,慌慌張張地道:“掌門!無名樓,無名樓派人封鎖了華山所有的路口,凝夜谷的人馬包圍了華山!”
啪,那是茶杯碎裂的聲音。
華山派巍峨的山門前。
管祁與言鏡等人氣定神閑,華山派大弟子青羽眼現戾氣,卻礙于晚輩的身份,只得恭恭敬敬地道:“管堂主,言姑娘,此乃華山并非洛陽無名樓。幾位派人包圍華山派,是否行事多有不妥?”
言鏡為坐在軟椅中的管祁沖了一杯清茶,管祁眼觀鼻鼻觀心,唇邊一抹溫和笑意,卻并不說話。
“這……”青羽直起身來,又看了看另一邊同樣悠閑坐著飲茶的凝夜谷憂曇夫人。
吱嘎一聲,華山派大門打了開來。歐陽序等人從里面快步地走出,后面還跟著慕羽簫和有琴軒以及一部分武林中人。
“管堂主,憂曇夫人。”歐陽序的白胡子在風中被吹得有些許的凌亂,“這是怎么回事?!”
看歐陽序走了出來,管祁卻站起來對著他身后的蘇世海點了點頭,道了聲:“蘇老爺子。”
歐陽序回過頭去看著蘇世海,可是后者卻根本沒有看他,而是攜著蘇峙踱步到了管祁面前,沉聲問道:“可是已經確定了?事情鬧這么大,若是……”
管祁笑笑,伸手將一張卷好的箋紙遞到了蘇世海面前,看樣子應該原本是綁縛在信鴿的腿上的。
打開來看,那是已經有些泛黃的紙張,上面及其簡單地寫著一句話:
“單郁可用,留之。”
蘇世海一臉震驚,抬頭看著管祁,問道:“此信從何而來?!”
管祁淡淡道:“血靈鳥從華山派內部傳回的信件,與刃兒遇害的消息一同傳到的。”
“這……”蘇世海后退了一步,轉過頭去看著一干華山派弟子,而后盯視著歐陽序,那張平日里看起來不甚威嚴的面龐此刻卻陡然凸現著凌厲與憤怒,只聽蘇世海厲聲吼到:“你究竟是什么人?!”
蘇世海雖久未踏足江湖,然而他這厲聲一吼卻是內力與氣勢都十足,直讓人感覺將整個華山都震得抖了幾抖!
華山派弟子們都被這一吼吼得有些莫名其妙,然而顏慕澈的眼中卻閃過極度的震驚。
歐陽序也似乎被問得有些莫名其妙,疑惑道:“蘇兄,此話怎講?!”
一個年輕的聲音在背后響起,溫和如初春的微風一般,繚繞人心,“再掩飾下去也沒用了,在場的是捕圣捕仙,無名樓坐下管堂主以及言御主,江湖前輩蘇老爺子還有凝夜谷憂曇夫人,你覺得你還能夠裝多久呢?歐陽詢?”
隨著那個聲音的出現,一群藍衣白帶的人就似是憑空出現似的,為首的那位著了身素色長袍,淡藍色勾邊,唇角掛著一抹淡淡的笑意。
正是沐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