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顧夫人生辰宴席上曲驚四射,如今朝歌已經名滿金陵。許多達官貴人費盡心機,通過各種辦法,送來各種禮品,只求聽上一曲。不過那些登門拜訪的人都被顧諾一一推辭拒絕,用今天蘇姑娘頭疼,明天蘇姑娘手疼的借口搪塞。
同時,顧諾還命令秋兒好生看管著朝歌,讓她一步也不許離開秋兒的視線。
“秋兒,你行行好,我就出去一會會。你們聽過醉玉仙嗎?那里的菜可好吃,我去買回來,大家一起吃怎樣?一定包你們滿意。”朝歌可憐兮兮地祈求她。
“小姐,你要吃什么奴婢去買就行,你就在府中休息。”秋兒一臉愁容。
朝歌看著她的剛正不阿的樣子,快被氣瘋了,“秋兒,再在秋夕苑里呆下去,我就要被憋瘋了,您就行行好,救我一命。”
她聽朝歌這樣說,連忙跪了下來,惹得不知道發生什么的曉惠也跟著下跪。秋兒含淚婆娑說道:“小姐,您這樣是要折煞奴婢了。”
朝歌見狀于心不忍,便扶她們起身,“好好好,我怕你們了,這么聽顧諾的話。你們都起來吧,不去了不去了就是。”
秋兒連忙擦干臉上的淚珠,立刻喜笑顏開,“謝謝小姐,您想吃什么,我去給您買。”
朝歌賭氣地掰著手中的流蘇帶,看向窗外,“不要,什么都不要。”
“要不我們陪小姐逛逛顧府,小姐顧府還有很多地方您沒去過,奴婢帶您走走。”曉慧出了一個主意。
“不去,哪都不去!?”朝歌生氣地說,“就讓我悶死吧。”
“朝歌。”屋外顧諾嘹亮的聲音傳進屋內。
朝歌聽聞更是生氣,怒火直上心頭,沒有理會他。
“朝歌。”顧諾已經到屋里,看朝歌沒瞧他一眼,知道情況有點不對,秋兒和曉惠也在一旁使眼色。
秋兒笑著說:“二公子,您來得正好,快陪小姐玩會兒吧,小姐呆在院子里要悶壞了。”
朝歌冷冷地回應,“才不要他陪。”
顧諾看出緣由,“朝歌,我可是為你好吖,現在外面那么多人要見你,有些人可不懷好意。你走在街上,萬一被拐走怎么辦,我怎么跟你師父交待?”
朝歌立馬改變態度,嬉笑討好地說:“那我們一起去,你就應該放心了吧。這顧府,秋夕苑要把我憋壞,在南山,我可是滿山亂跑,我師父也沒有管我半點兒。”
他搖搖頭,一臉不同意,“這里不是南山,是金陵。再說現在人人都知道你是我從南山請來的樂師,我們一起的話,別人一定認出是你。”
朝歌嘆了一口氣,又生出一計,眼眸一亮,“別人都知道我是女子,如果我喬裝打扮,女扮男裝。一定不會被發現。”
顧諾還是一臉猶豫不決。
朝歌拉拉他的衣袖,一副要哭的樣子,“前日吳過就說醉玉仙新出了幾道菜,甚是美味,還有從西蜀運來的幾壇酒。若我再不去,就要被他喝光啦。你就行行好,看我這么可憐,都要被饞壞了。”朝歌眨著大眼睛,努力地擠出幾滴眼淚,可憐巴巴地盯著他。
顧諾本就是一個心軟之人,見到她這副模樣實在沒法子,只好投降,“怕你了,好吧,秋兒,你去我屋里,取一套衣服給朝歌。。”
秋兒點頭道,“是。”便向屋外走去。
可是顧諾的衣服太大,穿在朝歌身上太不合身,最后朝歌穿著一個身板弱小的小廝衣裳,搖搖擺擺地跟在顧諾后頭一起出府。
被關了好幾天,朝歌像放出籠的小鳥,東邊看看這玩意,西邊瞧瞧那些東西。又轉身對顧諾說:“把吳過叫出來吧,沒有他可是少了很多歡笑。”
顧諾笑得露出皓白的雙齒,憑自己對他的了解,他還不一定在哪風流呢!“還用叫他,他現在一定在鳳玉坊。”
“鳳玉坊是什么地方?有好吃的?”她眨著眼,好奇地問道。
顧諾拍拍她的發髻,“不是你能去的地方。”撇下她朝前走。
“到底是哪?我怎么不能去了,快和我說說。”朝歌直追在他身后,顧諾卻沒理會。
“我知道了。”她突然冒出一句。
“你知道什么?”顧諾略顯緊張地著看她。
朝歌倒是口無遮攔,直爽地說:“不就是你們男人風花雪月的地方。”
“你說你小小腦袋想什么?”顧諾倒是有些尷尬。
她吐吐舌頭,難道不是嗎?一定是!
他看到前方的街上被一群人圍的水泄不通,一定是有什么熱鬧事,她拉著顧諾的衣袖,“我們快去看看。好不容易出門一趟,什么熱鬧都不能錯過。”
當擠入人群最前面時,卻聽到右方傳來吳過的聲音。吳過顯然也看到他們了,揮了揮手,努力穿過人群與他們相會。
“朝歌也出門了。”吳過笑著說。
“你不是應該在鳳玉坊?”朝歌說完疑惑地看著顧諾,又笑著看看吳過,一臉我什么都知曉的表情。
吳過對朝歌訕訕一笑,又瞪了一眼顧諾,也太不夠意思了,算了,這也算人盡皆知之事,他立馬換了個話題:“快看前面。”
說到這里才吸引朝歌的注意,她好奇心十足,著急的問:“出什么事啦?怎么圍著這么多人。”
“也沒什么大事,就是這家樂坊要被賣了?”吳過說道,“這也難怪,自從一年前鳳玉坊開張,單純聽曲的人就少了,樂坊的生意也越來越差,能撐到現在也算不容易,只是可憐這些姑娘。”
樂坊前站著八、九位姑娘,雖然長得姣好但是各個面容憂愁。一個年紀略長,穿得花枝招展地婦女在前面張羅。
“她們怎么了?”顧諾問道。
“樂坊欠了一筆賬高利貸無法償還,現在老板急于要錢,不僅要把店賣了,這些簽了賣身契的姑娘也有可能會被賣掉換錢。”
朝歌十分震驚,追問道:“那她們會被賣給誰?”
“這不好說?現在老板就在出售她們,價高者得。她們或許會成為小妾,或許會成為奴婢,前途茫茫。”吳過繼續說道,這些事在金陵并不少見,吳過倒是習以為常,但內心依舊惋惜不已。要不是家里有一位冥頑不化的父親,他倒是愿意把這些姑娘都收到自己府中。
周圍陸續有人出價,要買那些姑娘。朝歌看看那些想要買姑娘的人,都是一副猥瑣模樣,想來姑娘真的被賣了,只恐將來命運多舛,可憐一副好皮囊。
“簡直欺人太甚。”朝歌氣得直跺腳,“那些姑娘值多少錢?”
“因為是樂坊出身,所以會比一般平民百姓家的貴一些,但也不多。”吳過回答。
她又仔細地看了看這家樂坊,雖然不大,但是外觀的裝潢極有講究,古色古香像是講述它曾經的輝煌。“樂坊就是彈曲,唱歌的嗎?”
“是啊。這些姑娘各個身懷絕技,不過,她們也比較清高啦,都有自己的小脾氣,只賣藝不賣身。不像玉鳳坊,姑娘們會撒撒嬌什么的。”吳過深得體會,娓娓道來。
還沒說完,朝歌就賞他好幾個白眼,這些男人都一樣!“買下樂坊要多少錢?”
顧諾看出她的心思,有些驚慌,“你要干嘛?“
朝歌不理會他,繼續問吳過,“多少錢嘛?”
“剛剛聽老板說七百兩,畢竟這個樂坊是值這些錢。但是應該不會那么快有人接手,七百兩也不是小數目”
朝歌突然舉起手,揮舞著。顧諾立刻感覺不對,但是已經來不及制止。
“老板,我要了。”她對那個大娘說。
聽到有買家,女老板扭著腰身,立刻殷勤地上前,滿臉堆笑,“這位公子,是您要買下我們樂坊嗎?”
“還有這些姑娘我也都要了。”
老板本來瞧朝歌的模樣不像是什么富貴人家的公子,但是身旁幾位公子哥的打扮立刻讓她打消念頭,又聽她這么一說,湊上前,認真地問:“此話當真。”
“我蘇某一言既出駟馬難追,說買就買,難道還有假。”朝歌堅定地說。
已經攔不住的顧諾,只好仔細地打量樂坊,及其周圍的商鋪,思考樂坊將來的經營模式和出路。
“朝歌,你買樂坊做什么?”吳過不由的有些開心。
“自然是發揚咱們東朝的傳統禮樂啦,順便體會金陵百姓生活疾苦。”朝歌將扇子敲在他的頭上笑著說。
那女老板看他們在嘀咕什么,生怕他們反悔,立刻讓身旁的丫環將房契與賣身契拿來。諂媚地笑,手里的手絹在空中飛舞,“我們樂坊的這些姑娘也是在金陵鼎鼎有名,不僅長得頗有姿色,才藝也十分出色,不信的話,我可以讓姑娘們彈奏一曲,你們聽聽。我也是急著要錢,不然也舍不得出售樂坊,所以這位公子,真是賺到了。”
“別廢話,開個價吧。”顧諾終于開口,竟然是朝歌想要,他也只能買。
老板見顧諾的臉色下沉,也不好再多說什么:“就這位數。”她伸出手指。
“一千兩就一千兩,包括這些姑娘全要了。”朝歌打斷了剛準備討價的顧諾,顧諾只好哭笑不得的看著她。
“小兄弟,實在豪爽,就喜歡你這樣的人。”老板開心得眉開眼笑。
而后面兩個人個人,卻拉著黑臉,將來樂坊要是朝歌接手,不得虧死。吳過又一想,沖著顧諾戲虐地一想,“以后有你好受的了。
顧諾一臉嘆氣伸手將她的頭發打亂,真的是拿她沒法子,準備掏出銀票替她付銀子。
可朝歌已經在他之前把自己身上的銀票拿出給了老板,“您瞧瞧,是一千兩銀子吧。”
老板高興得合不攏嘴,一張一張地翻看銀票,一遍一遍數著數目,又命令身邊的丫環將房契和姑娘的賣身契給她,還邊說,“對對對,小兄弟,這樂坊你買值了,一定能幫你賺大錢的。”
吳過驚訝地接過那些房契和賣身契仔細地看,“朝歌原來你如此有富有。”
朝歌訕訕一笑,“你也知道我師父是誰,他當年也算是名震金陵,達官貴人爭先送禮,雖然他隱居南山多年,但是家產依舊頗豐。他又有沒有兒女,雖然經常救濟窮苦人家,不過還剩很多家產,我這個徒弟也要幫忙花掉些吧。況且,我買樂坊,可是遵從他老人家的夙愿。有了樂坊后,我就可以讓更多的人了解,感受,學習東朝的禮樂之美,也可以好好體會樂曲的價值,何樂而不為。”朝歌滔滔不絕地講述她對樂坊將來的規劃。
吳過早就上前去看那些姑娘了,只有顧諾陪在身邊。不過他也打斷她的幻想,“朝歌,你怎么把這么多銀票放在身上。”上次出門,她可是一個銅板也沒有帶。
朝歌搭在他的肩,一起走進去參觀樂坊。小聲在他耳邊說:“其實那些銀票我是隨時都帶在身邊,總不能讓我買個糖人就把銀票拿出來吧,人家也找不開啊。”然后用食指放在嘴邊,“噓!保密。”她用手扶了扶胸口,銀票就藏在里面的衣服里。
顧諾無奈地笑了笑。
樂坊的內部裝潢不似鳳玉坊那么富麗堂皇,但也是十分雅致,只需要簡單裝修一下即可。朝歌當場宣布,將來的樂坊將只弘揚南朝禮樂,歡迎客人前來聽曲,下棋,切磋琴藝。而剩下的姑娘們,愿意繼續為樂坊服務的留下,想要另謀出路者,將賣身契奉還并贈予十兩銀子。
這么一說,有三位姑娘動搖,因此樂坊就剩下五人。
朝歌倒是開心,只顧左右瞧看,和剩下的姑娘拉些家常。
吳過在顧諾耳邊小聲說道:“看來樂坊不會經營多久,可惜這些姑娘了。”露出一副對著那些離開的姑娘們滿滿地不舍的神情。
顧諾倒抿嘴一笑,如果是這樣更好。
朝歌讓他們倆先走,自己留下來仔細地欣賞自己的家產。她登上二樓,推開雅房的窗戶,映入眼簾的是一片江景,許多船筏在江上漂泊,船上的燭火隨著船的搖擺一搖一晃,兩岸商鋪的燈火也甚是輝煌,如此繁華的景象,卻還是透露出些許凄涼。
“小姐。”門被推開又掩上,是剛剛站在那位女老板身邊的丫環,她身材嬌小,面容清秀,卻一副老成持重的模樣。
朝歌回頭看她,抿嘴笑,“小昭,這些日子辛苦你了。”
那個叫小昭的姑娘行禮,“能為小姐做事,是小昭的榮幸。”小昭在朝歌身邊伺候已經多年,朝歌待她也不同他人。
“一切都按計劃執行吧。”她突然想到什么,眼里放光,“有少主的消息嗎?”自從來了金陵,為了掩人耳目,便與少主斷了聯系。
“小昭正要說。少主三日前來信,說為了來金陵,他要將莊里的事物都安排妥當。因此怎么說也要過幾日之后才能北上,大概半月后才能到達金陵,少主讓小姐別急著行動。”
朝歌點點頭,“知道了,你先去忙吧。”
小昭行禮,出門,“是。”
一切才剛剛開始,朝歌轉身看著波光粼粼的江水,被燭火的燈光照映得血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