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大頭站起身，到他倒掉茶水，再接一杯白水回來說這句話。
馬榮榮的表情變了三次。
第一次是一臉不解，有些錯愕，他以為大頭是起身往茶杯里加水。
第二次是意外，有些失望，那些茶葉的確是好茶葉，茶葉的前三次沖水，每一次的味道都不一樣，大頭實在是暴殄天物，實在是浪費寶貝。
而第三次，就是大頭說出這句話的時候。
馬榮榮的臉色變了，大頭實在不給面子，這讓他很生氣。
既然大頭這么坦白，馬榮榮也就有話直說了。
但他畢竟是在商場打拼了這么多年，這點心境還是有的，還不至于給大頭難堪。
在這一點兒上，馬榮榮對著大頭，明顯比面對林動時成熟穩重得多。
說白了，更顯城府。
“哎，你這個家伙，本來好意讓你下樓品品茶，你非得這么浪費。”馬榮榮深吸一口氣。
大頭笑，“可惜我不懂茶道啊，馬哥你可能找錯人了。”
“不不不，璐璐說得對，你是一個好教練，我沒看錯你。”
“那，小馬哥……你這是演的哪一出啊？”
馬榮榮看著大頭，良久后終于話鋒一轉，“我聽說，你給咱們戰隊制定了個戰術，要穩著出線？”
大頭點頭。
高校聯賽雖然不是職業賽事，但如今的高校聯賽，很多隊伍的水平都極高，大頭和RH戰隊五人組一樣，是奔著冠軍去的。
他們要用高校聯賽，圓自己的電競夢！
無論是為了保險，還是為了戰隊里的五個人，穩扎穩打，一步步來，絕對是最佳選擇。
太出風頭肯定不好，如果被一些戰隊針對，找出RH戰隊的弱點，那后面的比賽，將會很被動！
“昨晚上我問了他們，好像校內賽晉級，你還不太高興是吧？”馬榮榮問。
大頭再次點頭。
說起比賽，他比品茶積極多了，這么長時間的收集資料和分析，大頭現在相當專業。
“是的，按照我跟他們比賽之前的計劃，校內賽百分之百晉級，可張東當時一打上比賽就上頭了，直接殺紅了眼，一個人就把對面五人打爆，讓咱們RH戰隊，昨天出了次大名！”
“這有什么不好？你們只要打得好，遲早會出名。”
“不不不，話不是這樣說，就算RH戰隊要出名，那也是比賽后期，省賽的時候，甚至是全國決賽，絕對不是現在。”
馬榮榮不太理解，在這方面他倒底不如大頭，“為什么？”
“咱們現在就出頭，肯定會被別的戰隊注意，張東這樣橫，到時候萬一碰上那些戰隊，肯定會被針對，就算能贏，也只會給咱們增加難度！”
比賽中的針對很煩人，張東昨天那樣大放光彩，是對面開始沒有注意他，如果從游戲一開始，就對張東特別留意，即使打不過張東，人家也可以小心翼翼的發育，不可能給張東那么多次擊殺的機會。
張東擊殺掉對面一次，就拉開了雙方的差距，然后滾雪球一樣，越滾越大，越殺越兇！可人家一開始就猥瑣，不和你打，你再怎么滾，也只是一身泥而已。
馬榮榮笑了，“這么說，你是對他們的實力不太放心，還是對你自己的比賽戰術沒有自信？”
大頭搖頭。
“這不是實力的問題，張東再強，如果被針對，他一個上路就很難發育，那隊伍晉級的點，就會移到其余隊員的身上。”
“那又怎么樣？另外四個也很強！”
“當然強，可是，誰敢保證別的戰隊就沒有比他們強的？如果被針對后，另一個人大展身手，那么他又會被針對，如此反復，隊員們會很累很累的。”
別說是在打游戲，打比賽，就算是在開車，是在走路，有人總是擋著不讓你超車，總是攔你不讓你跨步，都能把人氣死。
說得再高雅點，前面床上的妹子，就剩最后兩件花絲蕾邊薄如蟬翼得神圣內衣了，輕咬小嘴，兩條大白腿晃神奪目，還拿手指勾著你，可偏偏有人在你身上套了鏈子，讓你舉步維堅，寸步難行！
你不生氣么？你不著急么？你不憋屈么？
馬榮榮若有所思。
這很好理解，馬榮榮想想也就明白了。
大頭的意思，就是想平平穩穩的開車，想一步一步的走路，想偷偷摸摸的進房間，不讓別人往身上套鏈子。
想讓隊伍看起來普通，在進入省賽或者全國決賽的時候，才大放異彩。
甚至，他對市里的冠軍獎金也沒太在乎。
大頭沒有錯，若是在以前，他也很支持這種做法。
可是現在不行啊！
林動林大爺可是一次直接甩給他五百萬！
他昨天還沒到家，錢就已經到賬了！
那可是白花花的五百萬啊。
他的IP基金會，跟林動溝通了那么久，交涉了多少次，甚至直到自己拿出一套完整的運營方案，和那些寫手的作品，才拿到三千萬的投資。
這RH戰隊，林動連看都沒看到，連隊員都不認識，都直接投了五百萬！
而且，只是一個校內賽晉級而已，星河網咖就直接上門，甚至還要一直買斷RH戰隊的網咖贊助。錢經理都說了，只要后面的比賽，RH戰隊依舊奪目，他們會繼續贊助！
這個贊助，只給RH戰隊，同樣晉級的藍海戰隊，都沒有這樣的待遇！
要是張東沒有打出昨天那一仗，星河網咖憑什么這么看重RH戰隊，憑什么會這么給力？
林動是商人。
星河網咖的錢經理也是商人。
馬榮榮同樣是個商人！
商人的眼中不完全只有利益，但他們卻要讓自己手中的商品，利益最大化。
“累？”馬榮榮忽然抓住了大頭話中最后一個字眼，“累怕什么？我知道你們都有電競夢，你們為了自己的夢想而戰，難道還怕累嗎？”
大頭絲毫不讓，直直看著馬榮榮，“我們當然不怕累，可是打比賽不比你做生意的壓力小，也不比你賺錢傷腦筋，他們要贏，就不能太累！要保持最好的狀態！”
馬榮榮微怒，聲音也壓低了些，“這些跟我沒關系，我花錢做這個戰隊，就是要成績，你們需要什么就直說，但我只要成績，累怕什么？我已經跟做飯的李阿姨吩咐過，從今天開始，你的生活條件提升兩個檔次，就算以后去打省賽，李阿姨也隨行！”
正常的高校聯賽戰隊，都是隊員隨意組建，招募一些英雄聯盟的愛好者，實力強的隊友，自己約束，連教練都沒有。
可馬榮榮建這個戰隊，既找了教練，還專門租下這一整套公寓，甚至聽大頭的，都請了專門做飯的阿姨。
這種條件，就算是職業戰隊，馬榮榮估計也不過如此！
隊員薪資高，教練的錢更多，還有專人負責飲食起居，跟普通的高校聯賽根本就不是一個檔次！
那么，打下一個校內賽，很光榮嗎？
不是應該很正常嗎？
按林動的意思，只有RH戰隊，泛出足夠的光彩，打出耀眼的成績，才能對得住那五百萬的投資！才不會讓林動失望。
大頭說道：“不管你怎么說，我都會按照我的計劃打，你要是想靠我們RH戰隊賺足夠多的錢，也必須按我的方法！”
馬榮榮噌得站了起來，“不行！我不同意你的計劃，我要你們一直以最耀眼的成績出線，最好給我拿下市里的冠軍，那獎金到時候我直接分給你們五個！”
大頭愣住了。
如果傳言屬實，那稅后的五十萬人民幣，可是每人都能分十萬的！
可是，馬榮榮在今天之前，根本沒操心過RH戰隊，今天的態度為何如此這般？
大頭當然不討厭錢，他雖不窮，但也絕對算不上有錢！
十萬塊錢！很多！加上馬榮榮每個月給他開的工資，他已經遠超絕大部分白領水平。
雖然冠軍的獎金更多，可高校聯賽的總冠軍，有多難？大頭如此小心翼翼的讓RH戰隊偷摸著前行，不正是他沒有足夠自信么？
但從馬榮榮這句話，大頭覺察出一種古怪的氣息！
事出反常必有妖。
“你為什么突然這么在乎戰隊開始的這些成績？”大頭輕聲直問。
馬榮榮輕輕一笑，大頭是個聰明人，也的確是為了戰隊，更重要的是，他是一個快要畢業的大學生！遠比還在高中的學生懂得社會的現實，所以他沒想過把大頭換掉。
這種大學生，比一般人更要珍惜自己的工作，更明白社會的不容易，從某種層面上說，也最好掌控。
很明顯，在他提到錢的時候，大頭的語氣開始變了。
夢想當然重要，可夢想也需要金錢來承載吧。
就拿那些網絡上的苦逼寫手來說，你都窮的快吃不起飯了，還想全職寫作完成自己的作家夢？
你他媽以為你是吳爸爸嗎？人家一天只吃一個饅頭。
“我也實話跟你說，已經有人給咱們戰隊投資，只要你們發出最耀眼的光彩，我馬榮榮保證，絕對讓你們幾個賺到足夠的錢！”
“你保證？”
“我保證！”
“所以，咱們為了贏，可以用任何方式，只要能吸引足夠的眼球，對嗎？”
馬榮榮放下心里這塊重石，大頭是個稱職的教練，他跟隊員朝夕相處，是隊伍的決策者，如果這時候大頭不同意自己的意見，要在海選賽前找到另一個教練，那可就難了。
可看樣子，大頭已經同意了。
馬榮榮笑了，真得是愉悅的笑了。
“你有沒有聽過一句老話？”馬榮榮問。
大頭輕輕吐出一口氣：“為了贏，咱們可以，無所不用其極，對吧？”
馬榮榮眼睛一亮，他本來是要說，為了勝利，有點犧牲再所難免，可大頭比他想像的還要痛快。
“小伙子，你很有前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