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奴被送進車臣國王宮,內務府將她們安排在極其偏遠的地方:青協閣,寒陽閣,翠柳閣。
“青協閣?!蹦吓ь^看著墨寶色的三個大字,童姥命人將帶來的行囊包袱放置妥當,又扶她入內。
東西收拾整潔后倒是個不錯的住處,在送來的三人當中,南奴被安排的最為偏遠,杜鵑看不下去抱怨著,“公主乃千金之軀,他們卻安排在這種鬼地方。”
童姥深諳宮廷內闈之事,一語道破,“正因為公主身份尊貴,她們就更要防著了?!?p> “她們是誰?”杜鵑小腦袋怎么轉都轉不過來,南奴心里有數,她們也許和李良人一樣精于算計,不過自己卻不比恭王妃。
“該來的總會來的,到時候你就知道了?!蹦吓p聲道,打了一個哈欠,童姥便為她寬衣,杜鵑則鋪好床。
“公主若是乏了就先歇著,有事奴婢叫您?!蓖阉藕蛩卤泐I著丫鬟們退出屋內。
屋內彌漫著南奴不深不淺的呼吸聲,她夢見了故鄉,有春天絢麗的顏色,桃花遍地飄灑,陽光溫柔地傾瀉,她伏在河邊的巖石上,一只手溫柔地撫摸著她的臉頰。
“公主,醒醒?!蹦吓犻_睡眼,天已經黑了,童姥手里端著藥膳將她喚醒。
“幾更了?”南奴看向窗外,黑壓壓伸手不見五指,此刻她心里有了幾分惆悵。
“三更了。”童姥回她道?!耙皇翘K綺心細,發現公主生病,都是奴婢大意了?!?p> 童姥低著頭似有歉疚,比起初見她時傲慢無禮的態度簡直判若兩人,南奴還糾結自己能否與她和平共處,沒想到今時不同往日,她反而對自己更加貼心真摯。
南奴笑靨如花,安慰道,“姑姑不必自責,連我自己都沒有注意到,又怎么能怪你們呢?”
杜鵑心急如焚,直言道,“都這么晚了,主君都沒有來看望公主,也不差人來吱個聲,怕是都忘了這事吧?”
是啊,都進宮幾天了,都沒和他見過面,除了內務府的幾個下人誰也沒再見過,想想此行的目的和動力,不正是因為他嗎?
童姥見她情緒低落,一面訓斥著杜鵑,一面又寬慰南奴,“公主面前嚼什么舌根?一國之君政務繁忙,事情耽擱也是常有的,公主不必掛懷。咱們是帶著兩國情意來的,車臣國不會虧待了咱們?!?p> 南奴將信將疑,現下身體困乏無力,便喝了藥繼續入眠。
清晨梳洗時,南奴記起一道而來的清河郡主楊姣和御史臺中丞千金江有寧,“清河郡主和江小姐現在怎么樣了?”
蘇綺嫻熟的為她綰發,淡淡的說道,“郡主身子依然嬌弱,昨日聽寒陽閣的婢女說病的十分嚴重,已經不能下床了。至于江小姐還是老樣子,聽翠柳閣的婢女說無非擺弄些花草,不過她還四處走動,公主要不要也去走走?”
車臣國偌大的王宮東南西北尚且分不清楚,是該到處走走了解一下風土人情。
“一會兒陪我去看望清河郡主吧!”南奴吩咐著,用完膳便去寒陽閣。
比起南奴的青協閣,寒陽閣似乎好處不止是距離有臣殷治近,裝飾琉璃瓦看著讓人耳目一新,難怪杜鵑要抱怨了。
“楊姣拜見公主?!?p> “郡主免禮?!?p> 楊姣病如西子,卻不忘福身請安,弱柳扶風的她好似風一吹就倒,讓人心存憐憫,從辛國到車臣國路途艱辛遙遠,真是難為她。
“公主請坐?!睏铈Y數周全,一派大家閨秀的作風,侍女端來茶水果盤,南奴看著那些干癟的水果,早已經不新鮮。
南奴不忍直視楊姣氣色全無的臉,便詢問起她身邊的侍女,“郡主可有瞧過太醫了?”
侍女伏地叩首,暗啞地說道,“自打來了車臣國便沒有召見,連個封號都沒有,哪里能請的動太醫。”
南奴忽然想起童姥說的話來,如今她們還是御女的身份,說到底連個正經主子都算不上。
“我那里還有辛國帶來的藥,稍后我讓下人送來,你且安心養一養,如果還是不見起色,我再來想辦法。”南奴盡力給她信心和鼓勵,實則自己內心也是一片茫然。
楊姣門外的丫鬟低頭哈腰地進來請安,弱弱地回稟,“郡主,江寶林來了。”
“江寶林?哪個江寶林?”楊姣疑惑地詢問道。
丫鬟又道,“就是御史臺中丞千金江有寧。聽說是今日一大早主君下旨封的寶林?!?p> “知道了,你下去吧!”楊姣眼角劃過一陣悲傷,印在憔悴的臉上早已分辨不清。
寶林階品雖然低,但好歹是正兒八經的主子。南奴默默無語,滿屋子沉浸著人生的失意味道。
楊姣害怕被江有寧取笑,南奴害怕自己的一片深情得不到呵護,自始至終會是一場黃粱美夢,到頭來竹籃打水一場空。
江有寧打扮的花枝招展,一襲百合花色的襦裙飾以香囊珠串,一雙朝天花邊鞋矯健地邁進寒陽閣。
“喲,這都什么味兒?難聞死了?!苯袑幉磺遄詠?,往高堂上面一坐,傲慢地掃視著楊姣?!斑@不是龍辛公主嗎?快請坐。”
江有寧莫名其妙的捧著南奴,比起路上那會反倒謙恭了不少。南奴猜想她是不是想要拉攏自己對付楊姣。
“哎呀,善惡到頭終有報,病成這樣不知道是不是老天有眼。”全程下來江有寧都興致勃勃地羞辱楊姣,毫不留情,仿佛宿敵一般。
蘇綺趁機說道,“公主身子才剛好,該回去用藥了,要是遲了童姥又該罵奴婢了?!?p> 南奴夾在中間左右為難,兩邊情況都不明晰,只好借口避開。
回到青協閣便將江有寧冊封一事與她細說,童姥鎮定自若地說道,“公主不必擔心,區區寶林哪有公主身份尊貴,奴婢量她也不敢對您怎么樣?!?p> “還有一事我不太明白?!?p> “公主請講?!?p> “江有寧似乎對楊姣很不滿,這是為何?”
童姥笑道,“說起來也是個笑話,兩年前江有寧的姨娘看望她時,被靖海王楊明庸看中,也就是楊姣的父親強行霸占納為小妾,這也就罷了,將人家糟蹋了一陣子就趕出去,后來江有寧的姨娘不堪羞辱懸梁自盡?!?p> 語罷幽幽輕嘆,南奴沒有想到她們之間還有這段淵源,難怪江有寧從來時到現在一直有意無意針對楊姣,想必是要為姨娘報仇。
“但也不該全部怪罪在郡主身上?!蹦吓f道,在行宮初見江有寧時,她自信滿滿卻不傲慢,看著更不像是個蠻橫無理的人。
“公主這話錯了,常言道父債子償,依奴婢之見公主不如置身事外,她們的恩恩怨怨讓她們自個兒去解決?!蓖烟狳c她道。
眼下自己的事情都沒有了結,哪里還有閑工夫去管別人的事。
翻閱蘇愿留下的《千扇錄》便開始制扇,在陪嫁的人當中竟有幾個是會制扇的,南奴欣慰不已。這等于無形當中給她添了左臂右膀。
如今看來恭王妃的安排卻是不錯的,童姥會料理俗務,對許多事情知根知底,又有見地,蘇綺也是個心細溫柔的姑娘,杜鵑雖然多抱怨但好在忠心不二,然歲月不饒人,但愿這樣的人能夠經得起考驗。
半個月過去,杜鵑來報,楊姣被冊封了楊嬪,比江有寧的寶林階品還高出一頭。
兩對冤家路窄,硝煙彌漫,這頭卻是心悅君兮君不知,暗自傷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