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 李旦
“岳父大人,這么急找我,有什么要事嗎?”劉玉波拿起仆人送過來的茶喝了一口,問道。
吳溫不急不緩的說道:“前幾日,賢婿不是托我幫你找李旦嗎?我得到消息他現在應該在澎湖待著,我的貨也差不多都采購完成了,所以我決定提前幾日出發,賢婿認為如何?”
劉玉波知道自己日思夜想想見到的李旦出現,那能不同意,馬上說道:“岳父大人,我們現在就出發吧。”
吳溫點點頭表示同意,然后沉默了一會,問道:“賢婿,你可以告訴我,你找李旦到底是所為何事,恐怕不止是慕名求見這么簡單吧?”
劉玉波明白自己以前那套仰慕的說辭,估計已經被吳溫看出了破綻,但自己還是不想把自己準備開墾臺灣做為基地之事說明白,因為自己準備做的事太驚悚了,想要嘯聚幾十萬人虎踞臺灣,開墾臺灣倒沒什么,畢竟臺灣在大多數人眼里是化外之地,但是自己想要聚集幾十萬人,整個大明朝有點腦子的人都不會允許,于是劉玉波決定半真半假的跟吳溫坦白這件事。
“岳父大人,小侄這是有兩個考慮,一是小侄畢竟現在還是逃犯,雖然說在泉州有岳父大人護著,不會出什么事情,但是岳父大人你也知道,小侄這個人還是比較謹慎的,真所謂狡兔三窟,小侄聽說小琉球雖未化外之地,但也有沃野千里,小侄想在小琉球做一片基業,以防日后,天有不測風云;二是吾聞琉球為海上荒島,勢控東南,乃江、浙、閩、粵四省之左護,雖屬外島,實乃四省之海上中樞,取此地為基業,到時我們吳家必將更上一層樓,成為海商之首也未嘗不可。”
劉玉波在這里小小的耍了個小聰明,把自己替換成了吳家,來增加吳溫的好感。
吳溫聽到女婿已經心向吳家,欣慰的笑了起來,想想劉玉波的話也不無道理,就讓他小打小鬧一下好了,估計也花不了幾個錢,要是成功了也是一件好事。
吳溫想到此,笑道:“賢婿,有心了。其實賢婿大可不必擔心官府抓捕之事,如果你們在山東我還真的沒有什么門路,雖然手里有點錢,但可能還真沒辦法,但是你現在到了泉州,我可以保證你絕對無事,你就是被抓進去了我也可以把你弄出來,實話跟你說在這泉州,沒有什么事是十萬雪花銀擺不平的。不過賢侄到底也是想為我吳家盡一份心力,我要是推了,豈不是不把賢婿當一家人,事不宜遲,我們現在就出發吧。”
“多謝岳父大人!”
兩人趕到澎湖,到了李旦的府上求見,管家說有西洋客人來拜訪老爺,正在屋中商議,讓兩人在客廳靜候片刻。
劉玉波心中大驚,因為他有信心敢來這里說服李旦,是因為他打聽到,李旦早年作為馬尼拉的華商領袖可以說是一帆風順,那時華商的勢力非常大,甚至有很多西班牙商人都欠著華商大筆債務,這導致這些自視為上帝的選民,視其他的人種為“低等生物”的高貴人種非常的嫉妒,在他們的眼中黃種人貧窮低劣軟弱無能,這樣一個主兒如今突然搖身一變成了財大氣粗的暴發戶,不說別的,光是嫉妒心就讓他們受不了了。
萬歷三十一年,西班牙人被中國皇帝的要在呂宋采金的謠言給嚇破了膽,在這種不平衡的心態下,加上對華人財富垂涎已久,于是制造了慘絕人寰的馬尼拉大屠殺,大概共有五萬華人被殺害,最可恨的自己查到萬歷皇帝通過福建巡撫徐學聚傳諭西班牙總督:“屠殺華人一事,可勿視為重要。中國皇帝,寬懷大度,對于屠殺華人一節,決不興師問罪,而于妄言采金之張嶷,業經依法懲辦,以為玩法者戒。爾等西班牙人,素屬聰慧,對于此次慘殺事,勿容畏懼。對于在境華人,因多系不良之徒,亦勿容愛憐”。劉玉波看到這句話時,實在是無話可說,這能感嘆一句天不佑華夏!
劉玉波知道李旦當年也沒有躲過那場大災,能活下來實在僥幸,照理來說李旦應該對外國人恨之入骨才對,劉玉波有信心來這里說服李旦,也是基于這件事,劉玉波被眼前的事嚇的慌了神,偷偷塞給管家一錠銀子,疑惑的問道:“我聽聞李大人早年為佛郎機人所害,不是對這些人恨之入骨嗎,為何還會接見他們,與他們面談。”
管家摸著手里分量十足的銀子,對這筆飛來橫財非常滿意,內心鄙視了一下見識少的劉玉波,說道:“公子,你有所不知,這西洋生番分了好多好多的國家,今天來的是佛郎機國的死對頭荷蘭國,老爺當然要接見了。”
劉玉波回過神,暗道自己糊涂,都把這“海上馬車夫”荷蘭都忘了,“小子孤陋寡聞了。”,劉玉波說完就坐回吳溫旁邊,覺得丟了面子的吳溫對劉玉波好一頓埋怨。
過了一會,二人被引到屋里。
一位富態的中年人上前熱情的拉著吳溫道:“吳老弟,好久不見,沒想到去年倭國一別,竟然讓你我相隔一年才能見面。虧我去年還準備了上好的清酒,想等你來長崎時一起喝一杯。”
“李大哥,去年吳某也是想讓家里的小輩多多磨練一番,故下半年的就讓我這位女婿跟著去見識了。”劉玉波轉過身招呼劉玉波過來,道:“李大哥,來我給你引薦一番,這位就是我家的乘龍快婿,姓劉,名玉波。”
李旦仔細上下打量了劉玉波一番,見劉玉波的賣相還不錯,夸道:“好一個風流倜儻的公子哥,不知今年幾何。”
劉玉波開口道:“小子今年十有一。”
這會輪到李旦有些詫異了,因為劉玉波此時的身高,又長高了,現在差不多有,一米五五。
吳溫得意接口道:“這小子也就這表面皮囊看的過去了,不然我家閨女也不會被他迷住。”
“哈哈,吳兄可莫說笑,誰不知道你可是老狐貍,怎么可能會選金玉其外,敗絮其中的人,想來你家的乘龍快婿必定是有一番本事的。”
“哈哈,那我就代我家賢婿,多謝李大哥繆贊了。”
“我可不是繆贊,對了,不知吳老弟找我所為何事?”
“李大哥,你可猜錯了,不是我找你,而是我這位賢婿找你。”
“哦,既然如此,李某就更有興趣了,不知賢侄有何事找我。”
劉玉波上前先行了一禮,做到禮數后,說道:“小侄是為開墾小琉球一事而來。”
“小琉球,那里有什么好的,一片化外之地,開墾土地花費實在太大,還不如弄兩艘船,來往貿易豈不比在荒郊野外苦哈哈的種地好,而且那里又沒有官府,小侄自己去便是,找我干啥。”
“小侄是求李叔叔庇護的,畢竟這大明海商了誰不知李叔叔乃福建海商之首,只要有李叔叔的名號庇佑,那些宵小之徒才不敢胡作非為,沒有李叔叔的庇護,小侄可不敢安心種地。”
“賢侄,你過獎了。”李旦臉上笑瞇瞇的一點都看不出,哪里過獎了。
李旦思考了一會,覺得還是有點麻煩,畢竟臺灣上海盜還是不少的,自己橫插一桿,到底還是不道義的,于是推脫道:“賢侄,為何如此執著與小琉球,要種地不如賺足銀子,去內地買好,這可比在小琉球開荒好多了。”
終于到肉戲了,劉玉波讓自己的面容無比的嚴肅,語氣悲壯道:“李叔叔,你認為那些西洋生番如何?”
李旦鄙視道:“這些西洋生番,滿眼都是阿堵物,為了錢財,無信無義,更可恨的是那佛郎機人,更是無恥敗類,比之畜生還不如!李某真恨不得喝其血,食其肉,啃其骨,方解心頭之恨。”
“李叔叔說得好,小侄在聽到萬歷三十一年的慘案時,心中也痛恨不已,也恨不得喝其血,食其肉,啃其骨,來解心頭之恨。但是小侄可悲的發現自己有心殺敵,卻手無縛雞之力,心中痛恨自己無能之余,又去查了這些西洋生番的來歷,這一查可就把小侄嚇壞了,小侄發現這些西洋生番所占之地,竟然都是我大明的屬國,而且更可怕的是這些西洋生番還不滿足,還妄圖在我大明占地。小侄每每想到此真是夜不能寐,輾轉反側,后來小侄發現這小琉球雖為海上荒島,但勢控東南,實乃沃野千里之地,若那些西洋生番取其地,然后侵略四方,則我大明千千萬萬百姓之災也。”
劉玉波偷偷看了一眼李旦,發現李旦顯然感同身受,一直點頭,心中信心大增,語氣激昂道:“所以小侄才斗膽來見李叔叔,求李叔叔助我一臂之力,讓我大明子民不受西洋生番的侵擾,也讓小琉球這沃野千里成為我大明百姓,安居樂業之土!”說完劉玉波心中也激蕩萬分,舊中國百年的屈辱如歷歷在目,劉玉波眼淚不知覺的流了下來,胸中仿佛有一把火照亮了四周的黑暗,讓他尋找到了自己的使命,想著想著劉玉波紅著眼眶,鄭重的向李旦跪下,無比莊重的磕了一頭,此刻他心中只有一個念頭,一副李旦要是不答應,他絕不起來的模樣。
李旦看著長跪不起的劉玉波,心中也激蕩不已,連忙想上前扶起劉玉波,發現劉玉波不起來后,鄭重的說道:“賢侄,你的事,李旦我一定一管到底,若我食言,必將不得好死!”
劉玉波這才起來,李旦上前為他拍去衣服上的灰塵,對吳溫說道:“吳老弟,有佳婿如此,真是羨煞李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