躺在錦繡大床上,蓮花看著自己面前不到一寸處那張憔悴的容顏,雖被束縛,可心下不忍,低嘆一聲,道:“白公子,若非此事因蓮花而起,現在,此刻,你就已經是一具尸體了。”
白少禮癡癡一笑,倒也沒有多想蓮花一個弱女子如何能夠讓自己成為一具尸體,卻是道:“那便是成了尸體又如何?”
“不如和,只是,成了尸體,你就什么都做不了了。”
“現在的我和尸體有和區別?”白少禮冷笑,“連成親都要被逼迫……”
“有生命,才有希望。”蓮花怔怔然望向了白少禮背后。卻聽得一個低沉冷凝的聲音道:“有生命,你才有可能努力達成自己的愿望,做到自己想做的事,保護自己想保護的人。”
聽到陌生人的聲音,白少禮倏然從蓮花身上翻下床,看著自己面前站著一個翩翩佳公子,冷聲道:“你是何人?”
然而,這不速之客卻并未答白少禮的話,甚至連看都未看白少禮,只盯著那床上坐起來無所謂般拍了拍自己褶皺衣衫的蓮花,微微一笑,道:“婳兒。”
蓮花站起身來,已不再想搭理這兩人,繞道茶幾從一旁準備出去,卻不料那白少禮上前來一把拉住,道:“別走。”
然而,手才堪堪碰觸到蓮花的手,白少禮便覺得手腕處一陣刺疼,疼得他不得不放手。
抬眼,便見蓮花已經被這不速之客執了雙手在他手中,似乎小心翼翼地呵護寶貝一般。
“你!”
“婳兒我帶走了,你明日成親,今日還是好好休息,免得老夫人和你娘親再操心。”言罷,這不速之客便攜著蓮花的手要離開。
白少禮略一思索,看這氣度和說話的語氣,愣怔道:“你,你是白迦?”
這不速之客正是如今在洛城白府做客的白迦,只見白迦不容分說執了蓮花的手,沒有回答白少禮卻已是默認,打開、房門卻見外頭還站著那焦躁不安的劉氏和兩個仆婦。
白迦微微頷首算作招呼,就這樣大搖大擺拉著蓮花走了,直驚得劉氏瞪大了雙眼站在當場不知怎么辦,還是身后其中一個仆婦道:“夫人,是不是應當立馬通知老夫人一聲?”,那劉氏這才醒過了神來。
卻見門內白少禮愣愣看著白迦和蓮花二人離開,不知為何帝都白家主家的當家竟然會和……和這一介酒娘聯系在一起?
蓮花隨著白迦離開,手被牢牢地攥在白迦手心里,她感受到了他手心慢慢度過來的溫度,滾燙熾烈。
一路旁若無人入了東苑,綠荷看著明明應該在房間里的白迦如今竟然牽了一個女子進來,驚訝得連行禮都忘了。白迦嘭一聲推開、房門將蓮花拉了進去,又反手將房門關上。
蓮花還未來得及看一看這房間的擺設布局,就倏然落入了一個溫暖的懷抱中。
感受到那堅實的胸膛處傳來的噗通噗通的心跳,蓮花沒有掙扎,任他抱著。
時間久得,久得窗外夕陽已經落了下去,久得白迦那心跳逐漸舒緩下來,他才緩緩放開了蓮花。
“你果然活著。”白迦捧著她的臉,仔仔細細端詳著,卻看到額心那一道疤痕的時候眼色倏忽幾閃,隨后又迅速地掩蓋了過去。
蓮花仍未答話,只是伸手拉下了白迦覆在自己左邊臉頰的右手,因為她感覺到了冰冷。
那手上,三根手指都戴著玄鐵的指護,難怪感覺冰冷異常。
觸摸著那玄鐵指護,感覺到了白迦想要抽回自己的手掌,蓮花卻并未放手,反而拈指將那指護取了下來。
只見玄鐵指護之下,是丑陋不堪的已經畸形的手指。看那傷痕模樣,應當是指骨碎裂之后并未好好醫治,導致指骨破碎在手指內逐漸愈合,繼而形成了這樣的疤痕。
“好好的手,怎么弄成了這個樣子。”蓮花的聲音飄飄渺渺,輕得她自己都有點聽不清,但是隨即她又抿唇淺笑開來,“當時你擋不住百里顏內力,指骨盡斷,不過以白府的財力,要想醫治你這手指,也并非難事。”
“一日未尋到你生還消息,我便一日不想醫治它。”白迦仍舊看著那張早已出落得失了當年的青澀和稚嫩的臉,似乎這一時半會兒怎么也看不夠,連眼睛都不愿意眨一下,似乎,害怕眨了一下,她就不見了。
“又不是你的錯,何必這樣……”
“若我有能力護你周全,你也就不必受那些苦。”
看著白迦如今同樣脫了少年模樣的臉,雪膚朱唇,一雙深邃的眼里是蓮花自己的倒影。
“當年,總以為你跟在我身邊對我好是有企圖。”蓮花勾唇笑笑,道:“如今,我倒是已經愿意相信你沒有企圖了。”
“不,如今的我才是有企圖的。”白迦一張俊臉嚴肅無比,失了曾經那裝可憐博同情的泫然欲泣,卻多了讓人震顫的擔當和無所畏懼,“任何人,都不可能再將你從我身邊帶走。”
看著三年未見的白迦,蓮花陡然覺出了一絲陌生。
對他的印象,還停留在當年的蓮花池邊木屋內,怯生生的少年伸手抓住她破破爛爛的乞丐裝,問她要去哪兒。
如今面前的白迦,比她高出了很多很多,寬厚的肩膀也不似當年那么病怏怏的樣子。
蓮花倏然一笑,問道:“沒喝紅鱔湯了,病也好了?”
白迦知曉蓮花是句玩笑話,卻答道:“我已將娘放出了那院子,白府天下任她自由,因為她如今已經無法再傷到我。”
“然后呢?她走了?”
白迦搖了搖頭,道:“她未曾出過那院門一步。”
蓮花扯著嘴皮笑笑,卻已不知應當怎樣回答。
“她自己畫地為牢,束縛了自己。”白迦若有所指,“過去的事情,何必再苦苦抓著不放。如今你既活著,便隨我一同回帝都白府吧。”
蓮花挑眉,嫵媚之中仍舊有那么幾分當年的嬌俏,“我為何一定要與你回白府?”
“我要娶你。”
“哈哈哈哈哈!”蓮花倏然大笑,“娶我?要是被當今圣上知曉妘氏仍有一個余孽未除盡,而且還嫁給了元孤氏的族長、如今白府真正當家的,你說皇上會怎么想?”
“我不怕。”
蓮花伸出了手來,白迦不知其意欲何為,卻見她輕輕彈了一下他的額頭,笑道:“還說你長大了脫了少年心性,現在看來,當年反而更成熟穩重一些。”
然而,蓮花收回手時,卻又被白迦拽在了手心里,怎么都不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