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恭迎小主子回族。”
眼前八位侍女躬身行禮,連婳卻怔怔然后退了一步。
百里顏在連婳身后輕輕扶住了她,卻感覺到連婳冷凝的氣息。
那八位侍女躬身之后便一直彎著腰行著禮,百里顏一朝王爺,這些禮節上的事情自然比連婳要懂一些,便笑對連婳道:“你若是不讓她們起身,她們怕是就會這樣一直行禮不動了。”
連婳似乎回了回神,而后抬頭看了百里顏一眼。
不知連婳作何想法,卻是冷冷地看了那幾位侍女一眼,而后對百里顏道:“真的么?我不信。”
百里顏本也以為說完之后連婳會讓那幾位侍女起身,但沒想到來了這么一出,頗有些莫名。
“既然你說我不讓她們起身她們就不會起身,那么她們就在這里繼續行著禮吧,我倒是要看看,妘氏一族的規矩,是怎么個規矩法兒。”
連婳說起來不像是玩笑話,而那八位侍女更是不動聲色,畢竟都是練家子,這樣行禮的動作就是站上個十天半個月都沒問題。只是這話到底是說給誰聽得,就不得而知了。
未幾,便見蔥蔥玉指從轎簾處伸出,一聲呵笑隨之傳出,道:“婳兒怎么剛剛回到族地就如此調皮,若是被你師父知道了,怕是不知道會怎么罰你了。”
從軟轎上下來一位女子,亦是同樣的無袖無腰裙,只是較之那幾位侍女而言繁復許多,長裙下墜五彩鱗片,另附有孔雀翎數枚,而繞臂彩綢更是織錦百花,頭飾較之大燮女子更為簡單一些,但花樣奇特。額間一朵描金鳶尾似開未開。
此女子不是別人,正是那之前見過一面的連婳的“小姨”,妘氏司女妘璣。
妘璣下得轎來,對那八位侍女道:“小主子在跟你們開玩笑呢,你們可以起身了。”
那八位侍女道得一聲:“多謝小主子!”之后便起身而立,眼觀鼻鼻觀心。直讓連婳咋舌,這幾個侍女的心性不是尋常人家女子可比擬的。
“既然已經到了家門口,便隨小姨快快回家吧。”言罷,那妘璣便溫柔地笑著來拉連婳的手。
連婳本能地后退,卻是讓那百里顏擋在了身前。
妘璣臉色一變,冷眼看著百里顏,而后笑道:“喲,這不是世安王爺么?原諒妘璣眼拙,方才還未將王爺認出來。請王爺勿要怪罪。”
百里顏拽住連婳的手將她拉到自己身后側,對著妘璣道:“本王前來拜會妘氏族長,還請妘璣司女引路。”
妘璣看了看百里顏,又看了看百里顏身后的連婳,而后掩唇一笑,道:“當初在王府為了讓婳兒能夠依言回來,曾喂婳兒吃過點東西。不過如今看婳兒沒有絲毫不適……”妘璣眉目一轉盯著百里顏道:“看來外頭還沒有人讓婳兒動心呢。”
“你什么意思?”連婳聽得莫名其妙,別說她,就是人精似的百里顏也沒聽懂妘璣在說什么。
然而連婳話音剛落,便聽得樹林迷霧中一個聲音道:“妘璣,既然人已經回來了,還不快快帶回谷地?”
那聲音聽起來是個老者,連婳瞇著眼睛看過去,立馬便見到霧氣中走來一個拄著拐棍穿著一身灰色斗篷的老人,而在他身側穿著一身白袍的梅嘯山正冷眼看著連婳和百里顏。
見到梅嘯山的眼光落在了自己又落在了百里顏身上,連婳立馬便將百里顏拽住的手硬生生扯了出來,而后側出半步,與百里顏拉開了距離。
百里顏感覺到了連婳的疏離,微微皺著眉頭看了眼梅嘯山。
“婳兒,還不快過來見過妘濁長老。”
梅嘯山的聲音不慍不火,可是不知為何聽在連婳耳里卻始終覺得帶著絲威嚴。
當初在白迦的別院里見到梅嘯山的時候,連婳只覺害怕,害怕師父責罰,害怕師父將自己帶回娘親身邊,那是一種源自于對當年妘連的戕害而生的恐懼。而今,已經回來了,卻不知為何,那種懼意仍然在。
挪著步子走到那老者和梅嘯山身前,連婳躬了躬身子,隨即想到剛剛那八位侍女的行禮姿勢,記得當初亂紅卿寒身后那兩個手下的行禮方式亦是非常怪異,當時聽白迦和百里顏道那是九罹氏的禮數,想來每個氏族都會有自己的行禮姿勢,便隨著剛剛那八個侍女有樣學樣,右掌疊于左掌之上,掌心向著胸口,道:“婳兒見過妘濁長老。”
“嗯。”那名為妘濁的老者見連婳雖然在外流落了數年,但至少還算是知禮數,便點了點頭,道:“既然已經到谷口了,族長也等你多時,便速速入谷吧。”
那妘濁雖然異常嚴肅不茍言笑,但是連婳卻在他身上感覺不到敵意。不似那妘璣,自打第一次見面,就覺出了妘璣身上的不善。
連婳微微垂著頭,梅嘯山負手而立,道:“婳兒,過來。”
連婳稍一遲疑,而后便走到了梅嘯山身邊去。
妘濁不再多言,轉身便向著死亡林里面走去。那梅嘯山伸出了一只手來,道:“林子里霧障濃,勿要走丟了。”
連婳伸手拽住了梅嘯山的袖子,道:“師父,百里顏……”
“他自有人領著入谷。”而后梅嘯山便牽著連婳入了林子。
林子外,妘亥拿著黑色布條走到百里顏身前,道:“王爺,得罪了,這是妘氏規矩。”
百里顏冷冷一笑,道:“無礙,入鄉隨俗。”
妘亥用那黑色布條蒙住百里顏的眼睛后,便將百里顏領上了妘璣的軟轎。然而在軟轎前,百里顏卻頓了頓,道:“此軟轎難道不是妘璣司女的?我一介男子,怕是不合適吧。”
妘璣掩唇一笑,道:“妘氏女子不似大燮女子那般重此等虛名,只要男女無實,便可同乘同坐。王爺畢竟算是貴客,林中路蛇蟲鼠蟻頗多,怕傷了王爺,王爺還是上轎來吧。”
百里顏明白,這些人是怕雖然被黑布蒙上了,但百里顏還是能夠憑借腳步和方位判斷出路線。但若是坐上了軟轎,三兩下便會失去方向,如此一來無論百里顏進出幾次,都不可能找得到進入朱雀谷的路線和方法。
“這樣說來,那世安就恭敬不如從命了。”
那連婳拽著梅嘯山的袖子亦步亦趨跟著,卻發現二人步伐太快,實在有些跟不上。
似乎感覺到了連婳的窘迫,梅嘯山輕聲道:“改日為師教你些功夫。”
那妘濁亦是聽到了,便也放慢了腳步。山霧中雖然并不清晰,但是連婳仍然能夠感覺腳下的路是非常平整寬闊的。只是隨著妘濁和梅嘯山繞來繞去,似乎這死亡林里面的路分叉極多,如果不是記清楚了路線的話,加上如此濃重的霧氣,怕是極易走失。
“連婳。”此刻說話的是那妘濁長老,卻帶著刻意的低沉:“入谷之后,無論發生什么事情,平心靜氣,勿要情緒起伏太大,特別是在祝融氏族長面前,不要暴露出你的能力。另外,不管族長問你什么,你只需說不知道便可。”
連婳不知妘濁為何會說這樣的話,便點了點頭,隨即又想到這霧氣里點頭對方怕是也看不到,便道:“婳兒知道了,多謝妘濁長老提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