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以來,梅嘯山之所以想要將連婳找回妘氏,便是擔心她的身份暴露。
若是一直待在妘氏族地,妘氏隱匿得那般深,若無意外,今后數十年都不會輕易與外界接觸,那么連婳的身份就可以藏起來。可是誰也料不到,八年前連婳自己放了一把大火,將整個棲鳳山燒得精光。
而也正是那場大火,那場水澆不滅的燒了三天三夜的大火,讓梅嘯山不得不必須將連婳找回來。
只是,當找到婳兒,卻看到她嚇得蜷縮起來的時候,梅嘯山沒有將千軍萬馬前的氣魄拿出來,留了她在百里顏身邊,更是應了她三個月的期限。
這是在賭,而如今種種跡象表明,梅嘯山這一步棋,真的走錯了。
如今不僅白府知道了連婳身份,連祝融氏黎闇都知道了,更是讓九罹瀟見到了連婳……梅嘯山鎖緊了眉頭,半垂了眼細細思量著如何才能夠不動聲色將連婳重新藏起來。
而此刻,卿寒卻突然問道:“尊主,若是真的要在白府和黎府之間選一個……在元孤氏和祝融氏之間選一個,妘氏,還會像當年一樣選擇祝融氏么?”
梅嘯山抬了眼看著卿寒,突然反問道:“為何一定要選一個?”
卿寒只覺梅嘯山此刻身上有股凌冽的寒氣,那話都似帶了刃,一字字割過來。
“屬下越矩了?!鼻浜怼?p> 梅嘯山嘆了口氣,道:“我并未對你有任何意見。只是……我不會讓婳兒走上妘連的老路。即使是妘氏,也不可以?!?p> 卿寒微微皺了眉頭,問道:“此事屬下恐怕不能瞞著九罹瀟,只是不知屬下若是直接告知九罹瀟,會不會對這事添更多不安。”
“這些年你夾在九罹氏和亂紅之間,也辛苦你了。此事你便對九罹瀟直言便可,他當會做出與我一樣的選擇。”
這世上,若說不想讓連婳走上妘連老路的,除了梅嘯山之外,便還有九罹瀟了。
而當九罹瀟聽聞此事的時候,卻是失笑不已,自言自語道:“這么快就被黎闇知道了……看來,多年不見的老朋友,都快要會面了?!?p> ===============================================
青巽宮內,自打那日月妃和嵐妃來過一次之后便沒有人再來打擾過,不過那媯妃倒是派人送了些滋補的藥品過來,只是行事低調,想來是知道百里容態度的,不想如同月妃和嵐妃一般前來得不償失。
只是連婳還是有些好奇,那嵐妃與百里顏之間似乎有些什么。
這日,連婳親自熬了去火降噪的湯水,然后用瓷碗盛了準備給百里容送過去。可是卻被青菀攔住了,道:“姑娘,宮中是非多,還是如王爺所言,盡量留在青巽宮吧。”
連婳笑笑,道:“那豈不是變相的軟禁?”
看著連婳靈動的眉眼,雖然穿著麗妃當年的衣服,但是卻無一絲麗妃的溫婉大氣沉穩內斂,卻是少女的活潑和機敏。
只是,青菀并不討厭這樣的女子。
她一直都覺得,當年的麗妃,正是因為她永遠想的都是家族榮辱是天下安定,所以永遠都過得不快樂。她背負的太多,壓得最終連殉葬都是解脫。
可,眼前的這女子呢?
王爺對她青睞有加,是否也是在她的臉上,看到了曾經想要在麗妃臉上看到卻最終無緣得見的笑容?
在青菀走神的時候,連婳提著食籃笑瞇瞇地道:“青菀姐姐,婳兒就先走了哦,不然待會兒這湯會冷掉的!”
說完,連婳三跑兩跑就不見了。
一路上問了好些個太監宮女,才知道這個時辰百里容怕是在御書房批閱奏章。連婳本意也并不是去看那百里容,而是想借機到這皇宮里頭看看。正好百里容在御書房,而那御書房也是連婳最想去的地方。
當年……他就是在那里批閱奏章的。
到了御書房前,連婳只覺這御書房如同這整個皇宮一樣,并不是想象中的金碧輝煌,而是看得出歲月的沉淀,金漆也沒有再一遍遍地上,顯得有些晦暗??墒钦沁@樣的晦暗,給了它更多的底蘊和凝重。
御書房前的侍衛將連婳給攔住了,道:“閑雜人等不得入內?!?p> 連婳撇撇嘴,道:“我知道,但是麻煩幫我通報一聲,就說婳兒給皇上送降火的湯藥來了?!?p> 那侍衛從未見過連婳,也不知哪兒冒出這么個丫頭??墒沁@宮里頭的事情,誰說得準,說不定就得罪了未來的妃子皇后什么的。
“你等著!”
那侍衛剛剛說完,卻聽背后一個聲音道:“小張,不必了,我帶她進去?!?p> 便見不知道什么時候雪蟬冒了出來,那侍衛自是認識雪蟬的,立馬讓開了路來。
連婳笑道:“我還以為你就一直都不現身呢!”
那雪蟬心里頭本就因為百里容將他派去保護連婳而窩了一肚子火,這么個小丫頭片子,即使是妘氏的人,也輪不到他雪蟬大爺來保護??!
而連婳這幾日一直知曉雪蟬就在身邊的某處,只是無論如何那雪蟬都不怎么搭理她,也不現身。
如今在御書房前,他終于現身了。
雪蟬冷眼睨了一眼連婳,道:“跟我過來。”
連婳咧嘴一笑,屁顛顛地就跟上去了。
等到了御書房殿門處,雪蟬態度變得恭敬起來,低聲向內問道:“皇上,連姑娘為您端了降火的湯藥過來?!?p> 問完了話,兩人便在外面候著。連婳直以為剛才那聲兒百里容根本就沒聽到,正待讓雪蟬再上去問一次,便聽得里面百里容不帶喜怒的聲音道:“讓她進來?!?p> 雪蟬給連婳使了個眼色示意她可以進去,連婳清了清嗓子,推開了御書房的門走了進去。
御書房不大,但是干凈整潔,東南角和西南角都擺放著兩個大的花瓶,里頭插種著些許的水竹。而正前方便是百里容批閱奏折的金案,此刻百里容便就坐在金案前,頭都沒抬,繼續看著堆積成山的奏折。
連婳遠遠地看著,有些愣神。那眾多的奏折堆砌如小山,小山之間便是這個穿著明黃色龍袍的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