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雀谷,大燮西南蠻荒之地,蛇蟲鼠蟻不盡其數。然而自古以來居住在這里的人卻懂得如何驅蟲避毒,更加懂得如何馭使飛禽走獸為人所用。
這朱雀谷外看起來似乎難以進入,然而真正進入之后才發現,這谷內大有天地。
若是有知情人,必定可以看出,那傾城谷幾乎便是按照這朱雀谷的模樣來修造的。只是傾城谷的規模是無法與這朱雀谷相比的。
在朱雀谷內,阡陌交通,有民居有閣樓,有大道有小徑,有湖水有高山……幾乎,這朱雀谷涵蓋了一個城市所應當擁有的一切。這里就似是一個小型的城鎮一般,居住著穿著異于常人的百姓。
這朱雀谷就似是一口蟹鉗一般的模樣,入谷只得將開未開的蟹鉗口一處,而在最里面乃是絕壁千仞的高山,從未有人登上過那背后的山,也沒有人知道那山頂之上是什么。只是這里的百姓在日光晴朗的時候可以看到,在那遙遠的山頂,常年積累著白雪。
而在那靠近山腳的半山上,有一座幾乎可以說是金碧輝煌的宮殿,這宮殿不同于某些民居那般簡陋平凡,卻是猶如深入云端的神殿一般,讓人一眼看去便覺神圣不可侵犯。
神殿那厚重得金屬殿門吱嘎一聲,緩緩地打開了。
神殿內走出一中年男子,這男子白衣緩帶飄舉若神。然而那雙眼睛卻深邃內斂看不出喜怒。
殿門外跪著一眾老者,便是那妘觀和妘隱等一眾長老。此刻他們所在的地方,乃是處在位于山腳下妘氏一族宗祠大堂之上的妘氏崇神殿,崇神殿內供奉的是傳說中上古眾神中的司火之神祝融。
“族長,九罹氏和祝融氏都已知連婳身份,恐怕將連婳帶回來,事不宜遲呀!”
那妘觀長老率先發話,另外的長老們也都紛紛附和。
這中年男子便是妘氏如今的族長,妘連之兄,妘懷。
“前一陣子,落白可是回來了?”
沒有料到,這妘懷出崇神殿竟然首先問的是梅嘯山。
妘隱躬身答道:“族長,兩個多月前那梅嘯山確實回來過,并且帶回了連婳的消息。但是他并未將連婳帶回。后來與妘璣司女二人一同前去帶回連婳,卻最終給了連婳三個月的時間,讓連婳三個月之后回來。如今算來,若是依著那三月之期,讓連婳回來就還有一個月。”
“既然落白已經回來了,又何必再走,這里好歹也是他的家。”那妘懷邊說邊往外走,從山腰處往下看去,可以看到朱雀谷內辛勤勞作的妘氏族人,看到嬉鬧的小兒,看到流水看到花開。
那妘隱和妘觀二人相視一眼,而后妘隱道:“他如今乃是亂紅尊主,豈看得起這小小朱雀谷?”
妘懷唇邊微微勾起了一個笑容來,道:“亂紅乃是他在大燮朝堂以及江湖的勢力,畢竟跟著百里狄禹打江山,身后追隨他的人亦是不少。這些人他總還是要安頓好的。”
說至此處,那妘懷又問道:“妘璣司女如今在何處?”
妘觀道:“今日應該在神隱殿練功閉關,雖妘璣體質較弱,血脈不純,但好歹也有一點神力的征兆,若是勤加修煉,應該也可小有成就。”
“嗯。”妘懷點了點頭,直到那妘隱和妘觀二人一把老骨頭心下不快了,方才似乎突然想起來似的,道:“差點忘了,幾位長老年歲也大了,何必跪那么久,快起來吧。火神,不會怪罪你們的。”
那妘隱心內腹誹,卻也礙于對方是族長而不敢說出口。
妘懷笑笑,道:“看來,多年不見的老朋友,要因為我那侄女而見面了。只是,我現在恐怕要先去看看我那圣女妹妹,她的女兒,她至少也該知道知道。”
在朱雀谷一角,那平凡而普通的院落內,妘連戴著面具坐在庭院中的搖椅上曬太陽,搖椅吱嘎吱嘎的聲音聽起來頗能平心靜氣讓人心安寧。
“妹妹近來可好?”妘懷負手站在庭院內妘連的背后,無甚表情地道:“因閉關數月未來見妹妹,妹妹可是因著那連婳侄女之事而頗為煩心?”
妘連吱嘎搖動的椅子終于停了,一個好聽的聲音傳來,道:“哥哥閉關,可有悟出什么神諭來?”
“妹妹見笑了,明知哥哥我資質平庸,何來神諭可悟?”妘懷仍舊站在妘連背后,兩人未曾面對面交談,能夠感覺得到彼此的疏離。“不過想來等連婳侄女回來了,神諭也就可現了。”
“哈!”妘連冷笑,道:“一個什么都不懂的小丫頭,你以為用她那不純的血脈,能夠振興妘氏一族?笑話!”
妘懷也不著惱,只道:“妹妹,要知道便是你口中的這個血脈不純的小丫頭,八年前用了天火將你燒成了現在的模樣……那場天火便是你我以及妘氏一族所有人都親眼所見的,水澆不滅,土掩不了,將整個棲鳳山燒了三天三夜。即使是當年的你,拼盡全力也不過是能夠引得一方天火從天而降,引得那烏云遠來引得雀鳥不安。可你的女兒,她只要情緒不穩受到驚嚇便會引來烏云蔽日引來飛禽群起,而棲鳳山方圓數十里均被她的天火所燒……她是妘氏千年來最接近神祗的人。若她回來,必定可以帶回我火神祝融的神鳥,帶回屬于妘氏一族所有的榮耀。”
“榮耀?”妘連冷笑,“幾大上古氏族均隱姓埋名,而這其中以九罹氏為首進水不犯河水,與塵世也彼此兩不相干。難道哥哥你還想要去拿下百里狄禹的江山不成?”
“江山?那是百里小兒玩的游戲,我妘氏還看不起那一點點的名利。”妘懷笑笑,走到了妘連身前,看著那面具內的雙眼,一字一句道:“我要的是神鳥重回我妘氏族地,還我妘氏族人三百壽命,生肌肉骨,讓這一方天地成為真正的仙境。我要的是這族地,不再擔心任何人的到來,我要讓天下人都知道我妘氏在此卻不敢冒犯,要像神明一樣崇拜敬奉我們。”
“三百壽命?”雖然隔著面具看不到妘連皺眉,但是可以看到那雙眼睛里的疑惑,“那只不過是傳說罷了,人之壽命七十便已古來稀少,何來三百壽命?”
“誰說的是傳說!你身為妘氏族人,連自己祖先口口相傳的歷史都忘記了么?我們的先人乃是火神后裔,人人均可活到三百歲及上,我們可以操縱神火鍛造兵器,可以驅使禽鳥為我們戰斗,甚至可以操縱風雨讓天地變色……只是后來因為火神后裔們與夏商大陸上的普通百姓通婚,污了血脈,神鳥不再住在族地內保佑先人們紛紛飛走……”
“哥哥,這只是記載在我們大祭碑上的傳說而已……”
“但它若是真的呢?”妘懷看著妘連,盯視著她的雙眼,道:“若是真的,只要神鳥能夠回來,那么說不定你可以恢復到你當初的容貌……說不定,那百里狄禹已成枯骨亦可肉身復活……”
“不要說了!”妘連顫抖著手扶著搖椅站了起來,緩緩走向了院落的房間。
妘懷微微一笑,向著那背影道:“妹妹,雖然連婳侄女的血脈不純,但她身上所表現出來的力量卻是比任何人都要純粹的。在她十八之前,我會讓她上祭壇,引神鳥歸巢。”
妘連背脊微微一僵,卻冷笑道:“當年父親亦是想要我上祭壇的,可惜我在上祭壇之前就懷上了連婳,成了不干凈的人。如今,連婳只身在外,而那元孤氏的少爺和祝融氏的少主均想要迎娶連婳。她能不能等到下個月回來,還是未知……”
“哈哈哈哈,這點我早已料到。”妘懷笑道:“妘璣和落白去找連婳那次,我已讓妘璣喂連婳吃下守宮丹。若是連婳已失、身,那她當場就會覺得絞痛難忍。但她并未有任何異樣,說明她如今仍是處子。而若是她今后動情,更是會經受穿心之苦楚。吃一塹,長一智,曾經發生過的事情,我又如何回讓它再次發生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