蓮花甫一將那摻了茶水的湯推到百里顏與白迦二人面前時，那二人便立馬扭過了頭去當看不見，吃自己的飯，喝自己的酒。

當下，怕也只有蓮花才能夠讓這二人同時閉嘴了。

燕霄見這三人關系非比尋常，便也岔開了話題，可一頓飯的功夫，大家心里頭明鏡似的未曾提及任何有關私鹽的事情。待酒足飯飽，便有下人來帶三人去客房了。

只是當百里顏見到蓮花的房間竟然與自己和白迦的房間不在一個院落里頭時，頗有些不舒坦地問那燕戚道：“怎的婳兒房間在旁的院落？”

這樣的安排本無可厚非，在燕府眾人心中，雖然連婳為商衍未婚妻，但畢竟二人未行禮，還算不得真正的夫妻，縱是一同前來也得“避嫌”，分為不同的院落也屬正常。

可那百里顏自從當王爺以來，可算是個乖張跋扈得很的人，雖不至于欺壓百姓，可他的行事向來沒有人可以說個不字，就拿他開了個青、樓這事兒來說，自從金彪那次被百里容整治了之后，朝中誰人不知堂堂世安王爺竟然在巷子街里頭開了個窯、子？可是誰敢說個不合禮數？誰敢在金鑾殿前開那個口？

所以在百里顏心里頭，自然而然認為蓮花既然是跟他們一同前來的，就應當跟他們住一個院子。

白迦倒是敞亮得很，以手作拳擋在唇前咳嗽了幾聲后道：“商家哥哥，便就這樣住吧，隔壁院子而已，也不是很遠。”

蓮花一個白眼翻過去，心想你還以為這是你世安王府？想怎么住就怎么住？

幾人分別去了自己的客房，待收拾規整也已經是亥時初了，蓮花一身疲累得很，身體沾著那軟綿綿的床就感覺自己陷進去了，舒坦得很，片刻的功夫就入了夢。

而那百里顏和白迦二人卻仍然坐在燈下，剛剛吩咐了下人去找一籠棋來，他二人突然想對弈了。這不，這二人一人拈著白子，一人手執黑子，看似在下棋，其實兩人都低聲說著話。

“今日你這覬覦我未婚妻的模樣裝得不錯，那燕霄怕是心里頭困惑著就你這么個惦記別人未婚妻的小子怎么就是新近商界火熱熱的新秀了。”

百里顏說得尖酸，那白迦卻淡淡一笑，“興許我不是裝的呢，自婳兒救了我之后，我可是心心念念都是她！”

百里顏挑眉，那面具可以長時間不剝下來也不傷臉，如今也便戴著那面具，這挑眉的動作頗有一番瀟灑的意味來：“這么說，你還是想要元孤氏竹牌令？”

白迦下了一個黑子，抬眼，“當然！”

百里顏也跟著下了一個白子，道：“可是我怎么覺得，表弟你要那竹牌令，不是為了連婳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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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一頭，燕府二夫人剛剛為燕霄寬解下外衫，便聽得燕霄問道：“玲兒，你覺得白迦這人像是傳聞中的那么精明干練么？”

燕霄一共有四個夫人三個小妾，其中大夫人為他生了兩個兒子，便是那大少爺燕驥和三少爺燕戚。這二夫人雖無所出，但一直為燕霄所信任和寵愛，三夫人生了二少爺燕如故和四小姐燕如秋。四夫人只得一個兒子燕無離。另外的小妾即使懷上了也都早夭，其中底細也只有那幾個夫人知道了。

現今，燕霄所問的這正是他最信任和寵愛的二夫人。

只見這約莫三十五六的貴婦目不斜視繼續為她夫君寬衣，口中卻答道：“就今日他的舉動來看，傳聞有些言過其實了。”

“不錯，一個肖想著商家未來弟媳的小子，屆時定然與商家水火不容。若是精明些，便不會為自己樹這么大個敵人，畢竟，白崛堂還沒有最終定下下一任家主就是他白迦。更何況，即使定下了，他一日沒有坐上那位置，便一日有變數。”

卻見燕二夫人服侍著燕霄脫靴上、床，溫婉一笑，道：“也說不準，他是故意表現得這般，讓人放松警惕的。”

燕霄挑眉，看著眼前這風韻猶存的女子，她的面貌雖比不上放在心里那么多年的那個女人，但是終歸跟了自己這么些年，更何況，玲兒從來識大體，是個不可多得的進可幫他打理鹽幫、退可幫他管理內府的女子。所以他才寵了她這么多年。

“霄爺……”江玲兒自十八歲嫁給燕霄以來已十七八年了，可她仍然喜歡叫燕霄為“霄爺”，畢竟，當年她是他的手下，唯他馬首是瞻，這么些年來也幫著他上下打理，故而一直都未曾改口，“有沒有覺得，那連姑娘的面目，有些肖似故人？”

燕霄眉心微微抖了抖，原來他不是錯覺，就連玲兒也有同樣的感覺。

“可惜只是五官帶了些那人的模樣，畢竟是女孩子，也沒有那人的英武之感。不過那雙黑水銀似的亮晶晶的眼睛，確實在看到第一眼的時候就讓我想起了當年第一次見那人時候的樣子。”

燕霄點了點頭，道：“明日你以女眷的身份去探探那孩子，問問家世，若真是故人之女……”

江玲兒淺笑，反問道：“若真是故人之女，難道霄爺還能將她從商家拉出來，不讓她介入帝都三大家的爭端中去？”

“那商衍雖名不見經傳，但今日一見，總覺得此人城府頗深，不似他看起來那般玩世不恭。”燕霄畢竟是閱人無數，一針見血。

江玲兒將自己伏在了燕霄的胸前，尋了個好的位置伏著，道：“玲兒總覺得那商家的水有些深，一個商占，斷然不會讓商家有如今的地位。”

“你是說有可能是這商衍在背后？”燕霄皺眉：“但是這商衍看起來也不過二十出頭……”

江玲兒低低笑著，抬頭看著燕霄，卻更多的見到的是他有些許胡須的下巴，“自古英雄出少年，當年百里狄禹揭竿而起的時候也不過才二十有五，而你想想當年跟在百里狄禹身邊的那個梅嘯山……”

燕霄打斷了江玲兒的話，道：“當年百里狄禹剛剛認識梅嘯山并且將他帶在身邊的時候他也不過就是個十二三歲的孩子，那些關于梅嘯山經世之才的傳聞，也不過都是百里狄禹放出來迷惑眾人的。百里狄禹剛開始真正想要的人可不是梅嘯山。”

江玲兒咯咯一笑，“是是是，‘那人’才是百里狄禹想拉攏的！可是這么多年過去了，百里狄禹在世的時候明里暗里都在找‘那人’，說不定……”

“說不定什么？”燕霄將江玲兒摟了，這女人最讓他欣賞的便是聰慧二字，有很多他考慮不到的，江玲兒反而能夠敏銳地察覺。

“說不定那人早躲在什么地方生兒育女去了！”江玲兒挑眉，“你看那連姑娘不就跟他面貌有些肖似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