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鳥雀鳴叫，嘰嘰喳喳好不熱鬧。外面的梧桐上面已經(jīng)有一兩只早蟬在嘶叫了，吵得蓮花皺了眉頭。

微微睜開了雙眼，面前一張放大的臉，眉毛眼睛鼻子嘴巴，甚至連睫毛有幾根都數(shù)的清楚！

白迦？！

蓮花抽了一口冷氣倏然坐了起來，沒想到那白迦整個人八爪魚似的巴在自己身上，伴隨著蓮花坐起，連帶著將白迦也給扯了起來，醒了。

嘩啦啦地爬下了床去，蓮花垂頭站著，道：“二，二少爺……”

白迦心下低笑，心想一般的女孩子不是應該扯了被子大叫，然后哭哭啼啼清白被毀么？

白迦揉了揉眼睛，喏了一聲，然后道：“昨晚你夢游來著，爬我床上就睡了。我看你睡得熟，就沒叫醒你。”蓮花直聽得心里頭發(fā)怵，心道自己這么多年來從來沒睡得這么沉過，睡穴那個地方酸軟軟的，定是被人點了穴，但是這衣服穿得好好的，白迦那廝也沒做什么逾矩的事情，莫非是把自己當娘摟了一個晚上？嗯，缺少母愛的人一般都會干這些事情。

蓮花咬牙切齒的當頭，房門外傳來了仆人的聲音，問道：“少爺，洗漱的水都備好了，是否需要吩咐廚子將早點備上？”

白迦露齒一笑，看向了蓮花，問道：“想吃些什么？讓廚子做。”這大清早的，白迦衣衫松落，露出了漂亮的鎖骨來，一身白皙如雪的皮膚就是蓮花這女子都自嘆不如，當然，蓮花那在天南海北摸爬滾打了多年的糙皮是不能夠拿來比的。但是白迦這一笑，直讓蓮花寒顫從腳底升到了頭頂。

門外的仆人微微一愣，少爺房里頭有人？正疑惑間，那房門開了。只見自家少爺衣衫不整地站在門邊，道：“把水端進來吧。”

那仆人垂著頭端了清水進去，瞥見了站在一旁的蓮花。雖然蓮花一身的中衣穿得規(guī)規(guī)矩矩甚至沒有露個手腕脖頸，但是如今此時此地，在那仆人的眼里，這蓮花也已經(jīng)“衣衫不整”了。

蓮花這下子知道白迦打的究竟是什么算盤了，他是要活生生地把她拖到這火坑里頭來。

心下腹誹，蓮花也不顧那仆人訝然的目光，徑自出了主臥房門，進了耳房。不多時，蓮花便穿戴整齊走了出來。那仆人也早走了，蓮花卻是關上了房門，讓正在外間等著吃早飯的白迦微微一愣。

關上的房門隔絕了小院外頭丫頭們的張望，蓮花一本正經(jīng)坐到了白迦的對面，盯著他，直盯得白迦不知所以。良久之后，蓮花雙手合十，虔誠地道：“白二少爺，蓮花道行頗淺，不知輕重，在二少爺面前獻丑了不少，蓮花如今已經(jīng)知道好歹了。”她可實在不想被莫名其妙地拉到白府這水深不測的地方來，只能夠坦白從寬，期望這白二少爺能夠多少念在救了他一命的份上別再玩兒了。

白迦臉色微微一沉，幾乎已經(jīng)預料到了蓮花接下來的話。

“二少爺，蓮花只是一個普普通通的小乞丐，家里頭祖輩上有些仇家要尋我，借著救了二少爺?shù)臋C緣入了白府，只是想躲一躲而已，蓮花是真的沒有心力攙和到白府的是非里頭去。”蓮花一臉誠摯，“二少爺是天上的仙兒，有些什么打算什么計劃蓮花是不知道的，地上的凡人怎么可能知道神仙們想的是什么呢？所以，二少爺……放過蓮花吧，如今這白府里頭不出片刻，蓮花怕是要成為眾矢之的，還有那二夫人，這些天來雖然沒有做出什么大動作，但是下一次那蛇怕是就不會往二少爺房里頭鉆而是直接蹦蓮花床上去了。如果二少爺還念在蓮花好歹也算是救了二少爺一把，希望二少爺能夠應允，讓蓮花這就出府吧。”

“你這么害怕這里？”白迦幽幽道，“可是如果出去了，你的那些仇家……”

蓮花嘆了口氣，道：“昨夜已經(jīng)大致知道了那些人的動向，我只需要跟他們反著方向就好。這數(shù)日來多謝二少爺收留。”言罷，蓮花站了起來，略一遲疑，而后道：“身上這衣服怕是沒辦法脫下來還你們白府了，不過我就這樣門房應該不會讓我出去，二少爺，勞煩您交代一聲。”

白迦坐著，雙目微垂，不言不語。

蓮花覺得自己已經(jīng)彈盡糧絕了，好話說盡，個中關系也已經(jīng)理清楚了，這白迦不至于還死磨硬泡要自己留白府吧？他并不知自己身世，想來也不會對自己有什么預謀。可是白迦就是不開口。

良久，仆人都已經(jīng)將飯菜給送了上來，見這氣氛似乎有些奇怪，慌忙退了下去。

盯著一桌子飯餐，白迦的手指松了開來，食指一下下輕輕地敲擊著桌子，雙目低垂盯視著桌子的邊緣，悠悠問道：“帝都的女孩子若是得我賞識，自是喜不自禁，你又何必避若蛇蝎？”

蓮花被問得有些愣怔，而后失聲笑道：“人貴在自知，蓮花一無是處，但好歹唯一優(yōu)點就是有自知之明。白二少爺人中龍鳳，何必拿我們這些凡人消遣？”

“凡人？”白迦微微一笑，可是對此卻不置可否，少年的臉上是不相符的成熟，“既然你這么不想留在這里陪我，我也不能強人所難，恩將仇報非是我所作為。不過……”白迦停了停，讓蓮花心提了一下。

“不過，相識一場，總該告訴我你的真名不是？”白迦笑容益盛，道：“蓮花怕只是你的化名，你的真名叫什么？我的一切你都知道，但是我卻連你絲毫都不知，豈不是有些不公平？”

“我哪里是什么都知道……”蓮花干笑，心說自己只是知道白迦裝病而已，但這深宅大院，要換做別人知道了白迦裝病，怕是登時就被白迦給弄死了。嘖嘖嘖，看起來這么柔柔弱弱的一個少年，誰知道有多少人死在他的手上？

想到此處，蓮花突然打了個寒噤，想起了白迦堂堂白府二少爺，竟然一個侍從貼身丫鬟都沒有，指不定以前的都是知道白迦底細又沒有成為他心腹便被他給弄死了，誰知道呢？！那……那現(xiàn)在自己也知道了，會不會被滅口？

白迦笑道：“即使你不是全部都知道，我的底細你怕是也猜得七七八八了。說吧，你本來名字叫什么？”

蓮花猶豫一番，她不想提自己的名字，從來都不想。這么多年來也就只有白胡子死的時候給白胡子說過，另外的人都知道她叫蓮花，僅僅叫蓮花而已。

蓮花咧嘴一笑，正準備給賴過去，卻被白迦搶了白，道：“別說你本名就叫蓮花，我不信。”

蓮花尷尬笑了笑，而后道：“是蓮花，也不是蓮花，只是此蓮花非彼蓮花。連綿不絕的連，姽婳的婳，連婳。”

“連……婳……”白迦喃喃，這兩字從他的口中念出來，帶著股青煙裊裊的味道，猶如蒼茫畫卷下那一筆筆青山綠水，炊煙裊娜，而那執(zhí)筆之人，正是素手白迦。

“好名字。”白迦由衷而言。

蓮花勾了勾唇，卻始終笑不起來。這樣的神色，在蓮花臉上是罕見的。

“二少爺，不知蓮花是否可以離開了？”蓮花心心念念想到的還是離開白府。

白迦點了點頭，從懷中摸了塊玉牌出來。蓮花一看，心道她還真跟這圖案的令牌有緣了。當初白胡子去世的時候拿著的那竹牌上的圖案與如今白迦給她的玉牌上的圖案一模一樣，只是那竹牌一看便知道是年代久遠之物，是這玉牌所不能相比的。但是蓮花秉持著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原則，生生地將那竹牌的事情給禁了口。既然白胡子直到死都不想來找這白家的人，她又何必將白胡子的事情告訴白迦呢？

其實，自那日在書房白迦對蓮花說了白府的起源之后，蓮花便已經(jīng)在心里有了大致的輪廓了。

那白胡子說這竹牌的主人害得他家破人亡流離失所，而最后他又讓蓮花將他葬在前朝皇族陵寢處，再加上這白府乃是助百里狄禹滅了前朝胤氏的功臣，其中的關系自然是清楚明了。白胡子是前朝胤氏皇族，而這白家欠了他許多。只是不知那塊竹牌的真正主人到底是這白府的誰。

看蓮花接過了玉牌，白迦便道：“這玉牌你可帶在身上，以后若有任何白迦幫得上忙的事情，都可以拿著這玉牌來找我。”

蓮花點了點頭，什么都沒有帶，瀟瀟灑灑地轉身走了。

白迦看著蓮花的背影，若有所思。摩挲著自己的食指，似乎上面還有昨夜纏著繞著的蓮花的頭發(fā)，白迦露出了一個清淺的笑容。

“連婳，連婳……”

蓮花從白府出來之后，卻并不是大大方方地向著北邊兒去，而是再一次地鬼鬼祟祟繞進了朱雀大街。在朱雀大街一處小巷內的成衣鋪，蓮花當了身上的緞子衣衫，換了身布衣男裝，還得了幾個碎銀子，而后垂著頭從成衣鋪的后門溜走了。不怪蓮花謹慎，那白迦行事確實有些不可捉摸，所以既然要走，那就走得干干凈凈不留一點后顧之憂。

可是現(xiàn)在蓮花又應該到什么地方去呢？白迦曾經(jīng)料定了她會回帝都北邊兒的破廟，但是也不至于一輩子都當個乞丐，這帝都里頭有的是活兒干。所以蓮花就決定了留在這附近，想來這個決定是白迦料不到的。

而不管是白迦還是那些戴面具的人都更不可能料到的是，蓮花自那成衣鋪后門出來之后首先去的地方竟然是巷子街。

PS：前兩天未更新，所以今日三更。這是第一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