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家明怎么都沒想到,歐陽明月說做就做。前一天剛說完那些話,第二天就大放厥詞要公然追求沈家明,而且還把一頭柔順光亮的長發大卷給剪成了短發。一時之間弄的公司上下言論紛紛。連歐陽明月的爺爺歐陽昊都在后來的幾天里來了N市,還特地召見了沈家明,雖然明面上沒有說來看沈家明,但眼睛里的贊賞之意公司上下只要是長眼睛的,都能看得出來。
歐陽昊現在年事已高,很少走動,來了N市,自然得去看沈家明的爺爺。沈家明還親自陪同歐陽昊和歐陽明月爺孫兩個。
當天在飯桌上吃飯,兩個老頭盡是開歐陽明月和沈家明的玩笑。搞的沈家明差點發飆。現在的沈家明,已經不同于過去的模樣,他是成熟的,也是易怒的,即使表面沉靜,但內心已然大怒。但歐陽明月就是喜歡他那種隱忍著性子陰梟的樣子。
歐陽明月好幾次看沈家明,都偷偷地在笑。沈家明也發現了歐陽明月的小動作,后來終于在歐陽明月去洗手間補妝的時候跟了上去。
歐陽明月補完妝出來的時候,發現沈家明正靠在洗手間外的大理石墻上抽煙。沈家明見她出來,也不說話,只是把沒抽完的煙順手按滅在華麗的垃圾箱上的細砂里。
歐陽明月微笑著看他。兩個人似乎都等誰先開口。
“是你把你爺爺叫來的?”沈家明問。
“是我爺爺自己要來。”歐陽明月說。
“你什么意思?”沈家明一臉不耐煩。
“什么什么意思?”歐陽明月裝傻。
沈家明啞低聲音說,“我不是給你發了信息,讓你今天別出現。更別跟你爺爺見我爺爺。”
歐陽明月大笑一聲,“我為什么要聽你的。你又不是我什么人。”
沈家明幾乎氣結,“難道在場面上兩個老人開我們的玩笑你覺得很好嗎?”
歐陽明月大言不慚,笑著說,“對啊,我覺得挺好的。”
沈家明幾乎是怒不可言。他抬起手指,又放下,看著歐陽明月嬉笑地看著他,終于聲音從牙縫里發出,“好,很好。”說完轉身就走。歐陽明月跟在他身后,笑的幾乎直不起腰來。
沈家明前腳進門,后腳歐陽明月就跟了進來。
歐陽昊看著自己的孫女,怎么都喜歡。歐陽昊的兒子,也就是歐陽明月的父親,年輕的時候跟她的母親一起出了一場車禍,所以歐陽昊跟他妻子,把這個孫女當寶貝一樣供養。這億萬資產,可能以后就是歐陽明月的。沈家明現在想來,當初他爺爺編各種理由讓他進凱達,可能最初的目的就是讓他成為凱達的乘龍快婿。而這個想法,在今天的這場見面談話中得到肯定。
沈家明越想越難受,他覺得得找一個人叫他出去。但這個還不能隨意編造,因為他這個毛病從小他爺爺就抓過他,要是今天這個時候出去,他爺爺一定會親自聽電話。
沈家明最后干脆給沈家輝發信息,讓沈家輝叫他出去。誰知沈家輝這個人精,也是知道今天的意義,愣是沒理會沈家明,大不了以后見了沈家明,就說自己在開會沒有看見信息和來電。
沈家明只好求助于文海濤,可誰知那天歐陽明月早就告訴了文海濤她和沈家明去見他們彼此的爺爺,讓文海濤千萬別打擾,否則她不但不幫文海濤追黎麗,還要去黎麗那邊告密。所以文海濤也沒有搭理沈家明。
沈家明韓奎、李學東那些人都發了,沒反應。而林靜姝那些離他又太遠,來電地址一看就不是N市,也行不通。最后他給認識的人發了一圈短信,結果沒一個人回應。最后沈家明翻閱通訊錄,突然發現一個人的名字:金虹。他突然好想得了什么大恩賜。
他快速給金虹發短信,讓金虹給他打電話,就說是客戶,有重要的事要商量。
其實,金虹說來還真的是沈家明的客戶。當年征地一事上,沈家明曾經去那塊地皮上調研,他發現金虹奶奶家也正好在那片地域上,他便去走訪了金虹家,而且凱達最后承諾讓他們在景區做生意,也完全是沈家明給予他們的特殊待遇。后來金虹還好幾次來謝過沈家明,也曾經問起蘭若,沈家明什么都沒說,只說他們分開了。金虹還表示惋惜。后來征地的事搞定后,沈家明和金虹再沒聯系過,過年過節的也能收到金虹的短信,但是沈家明從來沒有回復過。如今想想,沈家明覺得他這個人很不好,用人的時候,才能想起人。
他快速給金虹發了信息,說明自己的意思。沒想到剛發過去,金虹回復了一個“好。現在?”他回復一個“是”。金虹就一個電話打了過來。
沈家明故意裝作錯愕,因為剛才一直在桌下發信息,兩個老頭完全沒發現,但是歐陽明月可看的清清楚楚呢。這種小把戲,她也玩過。
沈家明說,“哦,好的。我現在就過去。”
歐陽明月嗤笑著說,“還不知道是不是真的客戶呢。”
歐陽昊哈哈大笑,沈家明的爺爺也有點懷疑,說,“把電話給我,我給說。”
沈家明長舒一口氣,他就知道爺爺會盤問并聽電話,如果今天他這么煞費苦心得不到爺爺來印證,他恐怕還會覺得自己白費周折,就好像你寄快遞,保了價,恨不得那個東西丟失了才好認為你的保價沒白費一樣。
沈家明爺爺聽了電話,金虹倒也是機靈,一板一眼,說的有始有終。沈家明爺爺終于相信了沈家明,放行了。歐陽明月一時間不知道真假,但也只能眼睜睜看著沈家明提前開溜。
沈家明想著既然動用了金虹這個關系,請人家來吃個飯也總是應該的。而且他也知道過去金虹跟蘭若聯系過,還轉過幾次街,那時金虹也不知道沈家明是這樣有錢的主,也不會刻意討好蘭若,兩人一起轉街時,還給蘭若付過幾次錢,每次從奶奶家來還帶一些新鮮蔬果給蘭若。蘭若過去也明里暗里都說金虹這個姑娘挺好,跟了她那個同事都虧了如何如何。
金虹也曾見沈家明,跟沈家明說,蘭若的同事——她的男朋友,問她蘭若去了哪。沈家明就說請金虹去幫蘭若辭職。金虹也都義不容辭地幫了。
沈家明想起這些,竟然是無限感慨,他總覺得好像蘭若只是昨天剛走,明天就會馬上回來,這種想法幾乎在他去找金虹的路上變得異常強烈。
這些年來,沈家明始終覺得,他這個人性格很不好,偏執、執拗,一根筋,有時候還帶著一種酸腐的文人氣息,但他又在商場上陰狠狡猾。這些都是非常矛盾的。他覺得自己越來越不像自己,好像是面具戴的久了,都卸不下來。不但是他自己能感覺得到,所有認識沈家明的人,都能發現他跟他二十歲時完全不同。
再見金虹,金虹已是三十歲的剩女。整個人反而比二十歲的時候看著好看了。難怪說二十歲之前相貌是父母給的,三十歲就是自己靠氣質、靠保養的。
金虹聽了沈家明一番簡短有力的說辭,正在喝咖啡的她差點笑噴。她忍住笑說,“我到底是毀了一樁好事啊。”
沈家明揚了揚眉笑了,笑的不可置否。
金虹說,“怎么,沈大BOSS,你現在可是N市有名的鉆石王老五啊。強強聯合你不會不懂吧。歐陽大小姐是全香港多有名的名媛你不會不知道吧。你也是有名的紅人。再低調都有人曝光你,沒準我兩在這里喝咖啡,第二天我就火了。”
沈家明說,“那正好,給你這個咖啡館打個廣告。”
金虹過去一直在N市一家咖啡館當咖啡師,后來有了凱達地產的征地,她和奶奶的那個老屋租出去了一半,收固定房租,她才開始盤下自己的店面做生意。她奶奶不喜歡城市生活,還是喜歡在老屋待著,便把老屋租出去一半,剩余的一半自己賣賣茶水什么的。
她的店比較小,顧了兩個雇員,一個是蛋糕、烘焙師傅,一個是服務員兼咖啡師,她當個甩手掌柜,只是人手不夠的時候親自上馬。她這店開在N市新城區的一處商業地段,也是當時規劃的時候她正巧趕上,貸款買下店鋪,這些年還在還貸,老屋房租夠付貸款,賺來的錢又剛好付給兩個雇員工資,至于咖啡店賺不賺錢,好像也沒有那么重要。
沈家明實在覺得金虹人家這才叫生活。此時沈家明正坐在金虹店里一處陽光豐盛的地方,沙發是灰色的,還用紗簾合起,整個半面墻都用活的綠蘿裝飾,而且裝有水循環系統,自動澆水、補水。空氣良好,店里人也不多。帶著詩歌一般的民謠音樂從音質良好的設備里流淌出來,聽的沈家明窩在沙發里就不想動彈。恨不得一直坐在這里曬太陽。
金虹留中長卷發,穿一身米色雪紡,著一雙裸色細跟鞋,笑著從煙盒里取出一根細長的女士香煙點上。她笑著看著這神邸一般的男人此刻舒服地窩在沙發里,好像極難得才能享受一次這豐盛的陽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