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經，曾經，于她的生命里，也曾陡然出現過這樣的一個人。

那一年，她才八歲，本應該是無憂無慮玩耍的年紀。可是，有一天，她卻坐在棠梨樹下哭。

不！不僅僅是那一天，而是經常！人們時常能夠看見一個七八歲的小女孩坐于村口的棠梨樹下，時而垂頭自哀，時而暗自啜泣，時而怔然發呆，又時而悵然若失地望著不遠處一群玩笑打鬧的孩子們。

這一天，她依然坐在棠梨樹下，抱膝蜷縮著身子，低頭盯著自己的腳尖發呆。

“你還好嗎？”一個稚氣未脫的聲音在她身側響起。

她略略抬起頭，見是一與她年齡相仿的小男孩。他的臉龐看著有些陌生，應該是才搬來村里沒多久的那戶人家的吧。她未應她，只再次垂下了頭去，久久不語。

“怎么了，你不開心嗎？”小男孩再次發問，笑得靦腆而溫雅，“你為什么不和他們一起玩？”

“他們都……不和我玩……”小女孩渾身顫抖，嗚咽而艱難地吐出這幾個字。

“為什么？”小男孩不解問。

“因為我丑”小女孩再也抑制不住，哭出聲來，眼淚順著臉頰旁的疤痕流下來，砸地如珠，“他們都叫我丑八怪。”

“哎哎你別哭啊！”小男孩急忙道。

“你不要管我了。”小女孩把頭埋在膝蓋里，自顧哭泣道，“你再理我，他們也會不跟你玩的。”

小男孩卻道：“有你和我玩就夠了呀！難道你不愿意和我一起玩？”

小女孩震驚地抬起頭，滿眼皆是不可置信：“你愿意跟我一起玩？”

恰好時值四月，這個棠梨花開得最盛的時節，他們的頭頂盛開滿了棠梨花，一樹積香如雪，偶有風過，素雪紛紛。

小男孩正對著小女孩蹲下來，伸出手，接住了一朵墜落而下的棠梨花，遞到小女孩面前：“吶，這個送給你，不要哭了，再哭真丑了。”

小女孩淚眼晶瑩：“你真的不嫌我丑？”

“不，你不丑。”小男孩望著小女孩，認真道，“我媽媽說了，真正的美丑在于內心，只要你內心是美的，就足夠了。”

她曾以為，他永遠不會走，她以為他會永遠陪在她身邊。然而世事難料，第二年春天，同樣是棠梨花落的季節，他們全家都搬走了，據說是去了很遠很遠的城市，待她獲知消息奔去他家，早已是人去樓空。

他就猶如暗夜中里一朵照亮天際的煙花，剎那的盛放過后，轉瞬即逝。獨留她一人，站在棠梨樹下，伸出手，擁著滿懷的花雪紛飛。然而再怎么尋，也再尋不見他去年送她的那一朵。

那唯一的，與眾不同的一朵。

尾聲

風依舊在吹，吹得滿樹雪影紛亂。

素素坐在棠梨樹下，一樹的落花盡數抖落在了她身上。她就如一尊塑像一般，久久地，一動不動地坐在那，任由花瓣染白了她的發，落滿了她的肩，最后一點一點地，覆沒了她的雙腿。

棠梨花雪的芬芳悄然彌漫，沉醉了記憶，扶溺了時光，攜著歲月的歌謠，由花開一直唱到花謝。

絢爛。

一場美到極致的幻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