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了好一會，衛金英才捧了盤子上來，道“卑職為避嫌，還是站在一旁的好，花交給姑娘。”

　　鐵翎毫不客氣接了過來，斜眼看著少爺，“你準備好了么？”少爺瞪大眼睛，嗯了一聲。

　　鐵翎又轉頭，“你呢？”公子忍笑道“我一時半回怕是準備不好的了，姑娘只管開布。”

　　鐵翎便道“好，那我要開了！”眾人聽這一聲，哈哈大笑。

　　只聽鐵翎大喊一聲“一！”布影一晃，便即蓋回。

　　衛金英笑得喘不上氣“姑娘這開骰鐘的水平不行！應該開了以后再喊，就你這一下，就算蓋的只是三顆骰子，都看不清點數。”

　　鐵翎也不敢分神與他斗嘴，凝神而思。公子以手撫額，雙肩猶自笑到抖動，少爺把身子轉了過去，背對眾人，也是在認真回憶。

　　過了好一會，公子方笑著抖抖地寫了，少爺也寫了，鐵翎面露猶豫，似乎陷入困境，無奈見少爺寫了，只好寫了。

　　眾人展開答案，見公子寫的是“多于一四五，少于一六零。”

　　公子笑道“我笑得眼花，中間部分實在不及看清，對不住諸位。”平平淡淡一句話，又戳中眾人笑穴。

　　打開鐵翎的紙團，正和其人作風一樣，干脆利落的寫著“一五一。”打開少爺的，卻寫著“一五四。”

　　正是看熱鬧不嫌事大，立刻把盤子擺在席中央，揭開布來，乃一朵淺綠色綠菊，中心甚是緊密，團團簇簇，水潑不進。

　　杜九笑道“難為衛舵主找著這么好的花。”衛金英笑道“鐵姑娘久習劍術，目力強勁，卑職身為少爺屬下，想幫也只能幫到這里了。”

　　眾人大笑，齊來拆瓣，邊拆邊高聲唱數。

　　隨著最后一圈撥開，眾人唱數的聲音也越來越高“一四三、一四四、一四五、一四六~”

　　鐵翎心中打鼓，終于腦子嗡的一聲，怒道“這花長得不對！這是分叉分成的兩瓣，只能算一瓣，還有這個，這根本就是一根花莖，不能算瓣！”

　　眾人笑到抽抽，在一片“百花令主耍賴啦~”的嚷嚷聲中，傳來少爺極為認真的聲音“怎么不算？我把它的樣子都畫出來了。”

　　展示紙條，果然少爺在眾人折瓣數數的時候，已提筆在紙上把最后一圈的花瓣盡數畫出。

　　鐵翎氣結道“你怎么知道的？”“我只要看一眼，花就在我腦子里了，我再一瓣瓣數過去便是，不過我以前還真沒這么玩過。”

　　鐵翎道“我也看一眼就記住形狀了，可最里面扭成一團，你怎么可能看得出來？”“是花自已告訴我的。”

　　鐵翎哪里肯信？指著前面林中一鳥道“它頭上有幾根白色的羽毛，你可看得清？”少爺訝道“這個我如何能知？”

　　鐵翎哼了一聲，道“有二十三根。”少爺搖頭“我看不出。”

　　衛金英道“這個容易，待卑職射它下來。”

　　身邊一人道“不必。”一道身影掠起，那鳥嚇得尖叫一聲，振翅飛起，公子身形翻飛，輕松擒住，攜了回席，眾人齊聲喝彩。

　　公子一邊安撫那鳥，一邊取出金針細細撥數它頭頂羽毛，確是二十三根白羽。

　　衛金英笑道“想是離得遠了，少爺看不真切。”少爺搖頭道“不是，它就算在我眼前我也看不出，我只對花有感覺，別的都不成，鐵姑娘目力勝我百倍，便是百鳥令主，也可當得！”

　　鐵翎正在得意中，聞言大怒，哼了一聲，轉過頭去。

　　公子笑到手抖，那鳥兒順勢掙扎著飛走，公子道“若論目力，少爺自無法和鐵姑娘相比，但今日菊花酒會，以猜準為憑，勝者確是少爺。”

　　少爺喜得哇哇大叫，衛金英和長青幫幫眾拼命鼓掌。

　　少爺歡喜過后，忽道“哎呀！我方才該與鐵姑娘打賭來著，若我勝了，鐵姑娘便不許離開洞庭，糟了糟，我沒想到我會贏的！”

　　眾人聞言連連點頭“正是正是，現在你可與鐵姑娘再比過，看她敢不敢應戰！”

　　少爺聽得此言大是有理，忙湊到鐵翎面前說“鐵姑娘你覺得呢？”鐵翎一張俏臉，氣得越發紅了，公子忙斥責少爺，一把將他拎了回來。

　　笑聲中，杜九忽見衛金英朝自己使了個眼色，心中訝異“他既知我身份，為何還來糾纏？”

　　也不動聲色，尋了個借口，和衛金英一前一后離席。

　　到了僻靜處，衛金英先向杜九深施一禮“杜兄恕罪，小弟實是有要事想請教。”“衛兄有何事？”“敝幫王令和郭希失去的兩箭是杜兄尋回，杜兄可知兇嫌是誰？”

　　杜九見他如此單刀直入，心中不快，但此時再否認也遲了，只好說“我曾去王令家中詢問案發經過，沒什么線索，后來我雖連奪三箭，但令箭曾轉手多次，持箭者并非殺害王令郭希之人，加上中秋臨近，無奈返回，但兇嫌既已失箭，可能也已遇害，也算報應不爽。”

　　衛金英嗯了一聲，抬頭思索不語。

　　杜九不由問道“衛兄在想什么？莫非覺得個中另有內情？”“不錯。”

　　索性拉了杜九坐下“杜兄，不瞞你說，長青幫有三枚令箭的消息極是隱秘，我問過何副堂主，以他的職位，事先也不知情。長青幫不算小門派，什么敵人如此大膽，而且準備得這樣充分，險些讓幫中三箭全失？”

　　杜九眉頭一挑“你是說長青幫有內奸？”衛金英看了一眼杜九，“杜兄不知，我路上所遇伏擊，實是一生中最驚心動魄之事，至今惡夢不斷。”

　　杜九知他此役死了二十多名兄弟，難免心中慘痛，正要出言安慰，衛金英卻道“來人若只是武功高強倒也罷了，奇就奇在他們武功甚雜，并非出自一門，但進退攻伐，極有法度，顯是經過長期訓練。開始我只道自己身處偏遠小舵，見的世面少，來到總堂后，留心比較，才發覺總堂侍衛中縱有精英，但就總體調度而言，尚不及來人。我思前想后，覺得天下只有一股勢力，與來人風格相近。”

　　杜九也不禁被他說得緊張起來“是什么人？”

　　衛金英頓了一頓，終于講出四個字“朝廷中人。”

　　杜九啞然，半晌方道“衛兄，你想多了吧，江湖上打打殺殺的事，朝廷頂多過問一下命案，又豈會親自來爭奪令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