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望了很久，直到它們完全靜寂下來。
少武說：“我有事得先回去。林欣，今晚你帶他去轉(zhuǎn)轉(zhuǎn)吧，他明天就要回去了。”
林欣望望我，又看看他，說：“你有什么事？”
“你不用管。肖白，待會你自己回來，你知道怎么走吧？”
我說：“好的，我知道。”
他靠在我耳邊小聲說：“不要跟林欣提起我跟你說的那些話。”我笑著點點頭。我們看著少武穿過街道在對面的人群中消失。
“現(xiàn)在只剩下我們兩個了，我?guī)闳ズ樯綇V場吧，那兒有音樂噴泉。”她笑著說。
這里離洪山廣場不遠，我們閑談著走過去。正準(zhǔn)備穿過一個十字路口時我被一個小男孩攔住。他不過八九歲年紀(jì)，手中捧著幾朵已不鮮艷的玫瑰，穿得有些破爛。他扯扯我的衣角仰頭用一雙小小的眼睛望著我。
“哥哥，買一朵花吧。”
我看著林欣一笑，問他：“這花多少錢一支？”
“不貴的，十塊錢一朵。你買一朵吧。”
我彎下腰扶著他的肩膀說：“現(xiàn)在不是節(jié)日，我買花干什么？”
他望著林欣，說：“為姐姐買一朵啊。”
我看著林欣含笑看著那個男孩，沒有說話。
“現(xiàn)在身上沒有錢。你別處看看吧。”我拍拍他抓著我衣服的手叫他放開。但他并不松手，依舊望著我嚷：“哥哥，你買一朵吧，你就買一朵吧。”我耐心跟他解釋我不需要這為姐姐也不需要，這花太貴我們買不起叫他不要再糾纏下去。
小男孩并不買帳，還在那里叫著，引得路人紛紛側(cè)目。我有些尷尬，心里惱怒這個小家伙怎么這么不近人情。林欣說話了：“小弟弟，不要再鬧了啊。哥哥身上確實沒帶錢。他不需要。姐姐也不需要。”小男孩并不死心，他對林欣說：“姐姐，你就讓哥哥為你買一朵吧。”“小弟弟，聽話，姐姐真的不需要這玫瑰。你別的地方去看看吧。”林欣撫摩著男孩的頭輕柔地對他說。小男孩終于送開手不情愿地走開。
我看著林欣，林欣也看著我。
洪山廣場有很多人，音樂噴泉已經(jīng)開啟。林欣高興地跑到近處，目不轉(zhuǎn)睛地欣賞半天，看著時而旋轉(zhuǎn)時而跳躍的水波拍著手笑。然后她帶我在周圍轉(zhuǎn)了一圈，最后進商店買一大堆吃的到廣場中心的石階上坐下。
她撕開一袋薯片捏一片放在最里然后把它遞給我。我擺擺手，望著遠處的星光。
“佳佳走了，真有些舍不得她。開心的時間總是太短。不過快樂過就好了。路上她跟你說了些什么？”
“沒有什么，隨便聊聊。”
“你告訴我。”
我扭過頭問她：“為什么你什么都想知道？這樣很好嗎？”
“那你為什么不想告訴我？我們還有什么可以隱瞞的嗎？我只是想知道我在你心中的地位。她是你的好朋友，難道我連她都不如嗎？為什么你可以跟她說而不愿意跟我說？”
“你竟然跟佳佳也較勁。你太容易多心，所以我才不想跟你說，現(xiàn)在不就是嗎？你到底想知道什么？”
我放下手中的零食，低聲說：“沒有什么。”
“她跟我說起那個關(guān)于火車的夢。你知道。”
她笑了一下，“她怕我們會離開她。佳佳也多心，我們怎么會不理她呢？”
“她的夢應(yīng)該是對的，誰知道明天我們還會不會在一起呢？我們都已經(jīng)長大了，有自己的生活，不可能一直陷在記憶里。我們注定會追隨火車漂泊在中國這片廣大的土地上，至于每個人將在哪個角落下車誰都不知道。再說將來你們都會結(jié)婚，都會有自己的家庭，大家離開的時間會是很長。我們總對彼此說不會離開不會離開，其實大家都知道這只不過是自欺欺人罷了，我們做不了明天的主。明天。只有在明天才知道會發(fā)生什么。”
“你為什么要說這些話？”她看著我。
“我覺得朋友做地時間長了就不再是朋友了。”
“那是什么？”
“那就是老朋友了。”
她抱著腿笑得一搖一晃。我又看見遠處有煙花接二連三的升空。
“你明天就要走了，沒有什么話對我說嗎？”她溫柔地看著我。
“有。”
“你說。”
“我們永遠做最好的朋友好嗎？你的心思我一直都知道，也知道你想得到什么，可是我總來不及跟你說明白。你對我這么好我覺得很對不起你，真的，我很怕欠債，尤其在這方面。”
她伸著腿，彎下腰把頭放在膝蓋上，低聲說：“你說什么我不明白。我從來沒有說過喜歡你，你不要自做多情。我只是，只是喜歡對你好而已，你不用覺得對不起我。”
“我到真的希望我是在自做多情。你不知道其實我很自私，那么長時間都沒有真正和你談過關(guān)于感情的事，也從來沒講過一句讓你開心的話，我只在心安理得地享受你對我好。他們笑我倆關(guān)系曖昧?xí)r我不反駁是因為我怕你會難過，但這只是我猶豫的一個方面，是個很虛弱的借口，其實我是想一直這樣虛榮下去。”
“你從來沒喜歡過我嗎？”她抬起頭陰郁地望著我。
“喜歡過，現(xiàn)在也還在喜歡。可是我很固執(zhí)，總會把喜歡和愛分得很開。我以前也猶疑過以為自己也許會愛上你，但經(jīng)歷這么多事之后我才知道我對你依舊是單純的喜歡，像對自己親人一樣地喜歡。我們可以很親密，但是這無法成為可以在一起的理由。”
“其實我也知道會有這樣的一刻，只是不知道會是今天。雖然你從來不跟我說感情，但你的行為都告訴我我得不到什么。可是，”她無奈地一笑，“人總是這樣，明知道不可能還要強求。你從不跟我聊關(guān)于感情的事，但也從沒對我說一句絕情的話，所以我心里總感覺還有些希望，以為會等到你對我說真心話的那一天。三年里，你所做的一切讓我開心過也失望過，失望的時候我就對自己說，你是個可恨的人，我不要再對你有任何幻想，也不要再對你好。可是不管怎樣的失望，只要聽到你的聲音看到你的影子，我所有堅如磐石的決心都會粉身碎骨。”她眼中含著淚水。
“林欣，你不要這樣。我不該這時對你說這些。”
她仰仰頭忍忍眼淚，說：“我沒有傷心，只是有點難過而已。”
“我的本意不是想讓你難過，我以為我們現(xiàn)在并不懂得什么是愛。”
“也許吧。我不知道喜歡過你沒有，也許那真的不算是愛。但現(xiàn)在已經(jīng)不重要了。”她咬著嘴唇看著天空。
我說：“我不想讓我們的將來也變得跟佳佳和少武以前那樣。我不想傷害到你，更不想欺騙你。“
她擦擦眼淚，嘆一口氣：“你今晚的話破滅了我所有的幻想，也好，我不用再這樣沒有目的地等下去，我應(yīng)該謝謝你。從今往后，我們只是朋友，我知道該怎么做。”
我突然無話可說，瞥一眼她。我想告訴她她一直是我最好的朋友，我們依舊可以像以前那樣，可是我不知道該從哪里說起。
“你不用這樣，你沒做錯什么。現(xiàn)在讓我明白總比以后要好。你就是這樣，心腸太軟，做事不果斷，這樣會害死人的，你以后可要改一改。我沒事的，我堅強著呢。”
“我們還會是好朋友？”
“恩。依舊是，好朋友。”
“……”
“你什么都別說。”她搖搖頭說，“我還是會像以前一樣對你，但你不用再覺得對不起我，因為這已經(jīng)是好朋友間的關(guān)心了。我已經(jīng)習(xí)慣了，要我改我也改不了。以前是很怕你找到女朋友，現(xiàn)在，只能祝福你早日找到。”
她說這話時我感覺特別凄涼，并沒有因為她的話而輕松起來，反而很傷感。我看著她勉強望著我的眼睛，說：“你為什么還要像以前一樣對我好？”
“習(xí)慣了，我不知道怎么改。難道你連我的這點權(quán)利也要剝奪嗎？”
“我不知道要說什么。”
“你放心好了，我相信我很過得很好。現(xiàn)在是有些難受但明天就會好的，真的。”
我們開始長時間的沉默。濕氣越來越重。
“明天我就回西安了，你就不用來送我了。”
“恩。”
“自己照顧好自己，回去我就跟你聯(lián)系。”
“恩。”
“我們回去吧。”
“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