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宇訕訕一笑,也許是為了岔開話題,便問:“怎么大岳還沒回來呢?”
方欣是趙大岳的下鋪,此時,他正捧著斯坦尼斯拉夫斯基的《演員的自我修養》,迷離的眼睛望著窗外一片落葉隨風而逝,漫不經心地說:“他去黑虎泉游泳了,就是陶正叫走的?!?p> 天已入冬,大多數宿舍自制的火鍋早已派上用場,停電跳閘的事故也不斷發生,物理學院的男生常常充當救火隊員,也算是學以致用。
雷瑜蘸了一下“老干媽”牌辣椒醬,仰嘴將一片白菜幫塞進嘴里,噓了兩口氣后,一邊怡然自得地咀嚼,一邊將方欣的語意重復了一遍:“今天下午大岳去泉大見網友,晚上才回來,緊接著就碰到隔壁宿舍的陶正又來邀請他去鴛鴦戲水了。”
608宿舍和610宿舍雖然僅僅隔了一堵墻,但并不是一個專業的。608宿舍的人學的是漢語言專業文學,610宿舍的人學的是漢語言。雖然只是相差了兩個字,卻決定了608宿舍的八個人的大學生活過得要比曾方語、林常弘他們愜意得多。畢竟,漢語言文學專業的學生上課時隨便看看小說也可以說是研究專業課,漢語言的學生卻是終日與發霉的古文字和復雜的語法甚至是難懂的方言為伴。另外一個不同則是漢語言文學專業的女生奇多,雖然顏值普遍不高,但勝在以數量取勝。漢語言專業則是數量、質量都不高,只能用慘不忍睹來形容。
陶正在漢語言專業素有“猛男”之稱,熱衷于裸睡、裸泳,不論春風夏雨秋霜冬雪,還是封校查寢、天怒人怨,都會徒步前往黑虎泉大秀泳姿及腿上的生長過于茂盛的汗毛。林常弘分析過陶正的籍貫,說他祖上來自西部沙漠邊緣的某個縣城,有胡人血統,所以汗毛比較長,但猜不出他是如何與水結緣的。
陶正長相雖然比較艱難,但是對未來的女友要求卻很高,剛開學便宣稱他瞧不上文學院的任何一個女生,將在其他學院選擇女友,并且聲稱“寧吃鮮桃一口,不吃爛犁一筐。”
正所謂獨樂樂不如眾樂樂,陶正渴望與大家交流裸睡、裸泳的心得體會,于是振臂一呼,成立了“齊魯師大裸睡裸泳俱樂部”這一民間組織。陶正的心思主要還是放到了“俱樂”二字上,真心希望發展幾位女性成員??芍钡綄W期過半,陶正才在隔壁的608宿舍發展了男性下線一名,那便是趙大岳。
趙大岳因為比較胖,一直有減肥的念頭,聽聞游泳是最好的減肥方式,便與陶正生出相見恨晚之意。有一段時間,二人入則同席而臥,出則同池而泳,狐朋狗友無不側目,相熟男女生皆花容失色。趙大岳和陶正長時間都無女友,滿腹激情倒也只能在泉水中宣泄。
熄燈后夜已過半,趙大岳還未回來,大家均有些心憂,生怕趙大岳此時已是水鬼。這時,老大撥打趙大岳電話數次、發微信數條都無回應之后,抄起了座機,終于開撥陶正的電話,數字鍵被按得“砰砰”直響。
通話結束,張丹青說:“陶正說黑虎泉這幾天比較冷,而他最近有點虛,抗不住了,游了一小會便回來了。當時整個黑虎泉只有大岳一個人在舞動身上和水中的漣漪呢!”
雷喻撇了撇嘴說:“他是最近虛嗎?不一直都很虛嗎?他新認識了女朋友,自然有機會消耗精力,這么說純粹就是顯擺!”大家都是心領神會地“噢”了一聲。男生,尤其是不受女生待見的男生,能與女生發生點關系,哪怕只是傳聞乃至眾人聯想上的關系,也能聊作慰藉。
李高超摸了摸自己,說:“看不出來,大岳倒還挺有毅力的嘛!”
張丹青說:“那是!”作為宿舍老大,他感到很欣慰,認定不管干什么,漢語言文學專業的學生做什么都要比漢語言專業的強。
蘇宇的覺悟一向很高:“不過我們還是報告輔導員吧!可能出事了!大岳從來不夜不歸宿的!”
遲疑了一下,蘇宇又弱弱地說:“大岳總不會在外面包房了吧?”
雷瑜則說:“不會被公園的管理員抓住,因為交不起罰款,在用肉體還債吧?”
手機鈴聲響起,張丹青一把抓起,過了一段時間,他說:“好了,大家放心吧,大岳在紫云網吧呢。”
大家放心了,便將話題轉移到幾個女生身上,不知不覺睡著了。
東方既白,宿舍樓門打開的時候,也就是眾人熟睡正酣的時候,趙大岳倉惶破門而入,一頭倒在了床上,神色萎靡之極。
眾人被驚醒,隨即驚訝地發現,瑟縮在床上的趙大岳身上穿得和乞丐一樣。眾人急切詢問才知,昨晚趙大岳獨自徜徉于黑虎泉中良久,身心舒泰,浩浩乎如馮虛御風,而不知其所止,飄飄乎如遺世獨立,羽化而登仙。于是一邊劃水,一邊想象這水中也曾有無數美艷女子洗過凝脂,其中可能就有泉城才女李清照。于是,趙大岳更覺亢奮了,仿佛身邊的水也滑膩了許多。
上岸之后,趙大岳才發現渾身衣物、手機等皆已不見,不知被誰拿去。情急之下,趙大岳只能穿著泳褲藏身于假山之中暫避風寒。捱凍不過,趙大岳疾沖到公園值班室,向值班的老大爺借來破舊衣物一套,可回校時,想到宿舍樓門已關,不由躊躇不前。趙大岳知道附近的網吧里一定有許多相熟的同學,于是到紫云網吧借手機給舍友打了個電話,順便打游戲過夜。
早晨臨睡前,趙大岳用交代遺囑一般的力氣和語氣對趙未央說:“未央,那個《三國英雄》的游戲真不錯,記得下午叫我一起去玩?!?p> 然后,趙大岳將目光轉向了其他幾位:“我補補覺,抽個時間咱們集體去通宵吧!”說完,趙大岳酣然入睡,純潔的臉孔隱隱現出神圣的光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