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弘在雨天,空曠的墓地中,對著母親,他二人,一個在地上,一個在地下。
林弘終于把兩天的心聲吐露出來。
為何是自己莫名其妙一覺睡了十年。
為何自己得到一份神龍傳承的機緣,沒成想把自己體內的靈氣變成了不敢暴露的靈獸真氣,本來十年后,就舉目無親,還得拼命隱藏自己。
林弘現在感覺自己被世界遺忘了,蘇醒后,他發現一個人的力量還是改變不了什么,只能隨波逐流。
“娘不希望你以后有什么大出息,能平平安安地度過這一生就很好。”林弘還記得那名倔強但溫柔的女子說過的話,她一己之力帶著年幼的自己過活。
林弘覺得自己比起母親的堅韌,還差的遠,但他不甘不忿地說:“媽,我不甘心,我不想找一份簡單的工作簡簡單單地過一輩子,我不想娶個普通的女孩不明不白地活下去。”
“可是,我連把咱家房子弄回地面的能力都沒有,我一覺醒來,咱家的房子就在半山腰上歪著了,那里有一堆人就那么著生活,我回家的路上,甚至還有一根不知誰家的下水管攔著我!您說平凡是福,但我不想那么活!”
林弘身影一歪,摔坐在地上,對著母親緩緩說道:“你從未跟我說過我爸的事兒,我問過你,你沒說一字一句。但我還記得,我記得一些片段,但是我太小,記不清楚?!?p> “我做不到像您那樣隱姓埋名地過完一生,媽,我甚至連你那天是怎么離開我的都不清楚,”林弘很冷靜地說道,“我上大學時,看上了一個女孩,我在這兒和您說過一次?!?p> “我現在還是很想她。”林弘像一個喜歡高不可攀女孩的山野村夫一樣,一字一頓地對著老娘說出了自己的執念。
話說到這里就夠了,林弘站起身來,撫摸了母親的墓碑,便離開。
林弘通過這一次交談,像是忽然間明白了很多東西,心境變得不一樣了,他很冷靜地面對現實。
自己家境不好,自己沒有一技之長,混了個大學畢業,竟得了一份學校給的封口費。但是自己終是丟了十年光陰,一些同學舊友天各一方,無法聯系。
現在有頭傳說中的神龍給了自己一份傳承,有利有弊,但是,這是能讓自己變得不平凡的一把鑰匙,而且現在這傳承已經讓自己的身體變得很強壯。
家里有一名特殊的客人,如果可以,林弘不介意從她那學習到能讓自己成長的東西,他小時候認為精怪是這世界的黑暗面,那些修仙的主角總會斬兩頭惡龍邪妖才能飛升,現在他覺得其實本沒有絕對的對錯,心懷光明,奮發向上才是對的。
精怪也會救人,神龍給自己無相龍魂的功法并不是要自己拼命隱藏起來。
很認真地買了一桶漆料。去酥糖店買了一些酥糖,而且多備了一些,然后,又去一些賣熟食的地方買了很多好吃的。
林弘拿著一個手提袋子,裝了不少東西,準備回家給女孩做飯。
天空似乎隨著林弘心情而變化,雨慢慢地減小,天邊甚至出現了一抹彩虹。
而有包信正在家里靜靜地躺著,似乎在告訴林弘,他的看法并不全面,仍然有著遠方的來信,證明著林弘并沒有被遺忘。
雨后,貧民窟變得更加泥濘,林弘小心翼翼地往家中走,眼神注意到,自己這個貧民窟中多了很多警察,還有著看神態就知道不是在這里居住的人。
林弘一眼便看出來,那些人的眼神太過自信和尖銳,根本不是這個貧民窟所能生長出來的人的眼神。
林弘小心了起來,他怕這些人會傷害到家中的蘇小耳,他現在和蘇小耳有了千絲萬縷的聯系,一來二去間,內心始終存有一絲虧欠。
急走兩步,打開了家中的門。
“嗯?你這么快就回來了?”蘇小耳嘻嘻一笑,轉而有些不好意思地說道,“我吃了一點你家的東西,你不介意吧?”
林弘見到蘇小耳無事,又看了看地上胡亂擺放的小說,吃剩的菜葉和一袋大米,沒有露出什么不開心的神色,只是提了提手中的袋子,說道:“那個不好吃,我買了些吃的,你現在還能吃午飯嗎?我去做。”
蘇小耳笑得很開心:“當然能!你們人類的東西都好吃,我就愛吃這東西?!?p> 林弘先說明了他在外面看到的一些警察和生人,沒想到蘇小耳一點兒也不擔心。
只見蘇小耳入迷地看著小說,滿不在乎道:“那些人我一大早就發現了,這些人只是在這里巡邏,憑這一兩個普通人類,還找不到我。除非是昨天那個強大的人類過來,我猜,他無論也想不到我在這里藏著,所以你就放心吧?!?p> “哦,對了,”蘇小耳想起了先前發生的一件事,“有個保安說,他那里有你的幾封信,是這幾年寄過來的,原來一直在什么大樓里面放著,今天他拿了過來,我就放在外面桌子上了?!?p> 林弘像是沒聽清蘇小耳說的話,又再確認了一遍,才聽清楚。
“十年來,一直有人給我寄信?!绷趾胄闹谐霈F了一抹喜意,他激動于,原來還是有好友在試著聯系他。
“當然會有人跟我聯系,我怎么這么小人?!绷趾氍F在非常開心,他覺得自己有時候過于自卑了,把同學想得過于冷漠了。
這是很厚的一包信,沉甸甸的,林弘根本沒有任何思考地便拆開了。
二十多封信,把廣告和沒用的資料扔掉,還剩十一封。
其中,有十封信的署名是蔣文博,就是那名和他一起偷功法干壞事的蔣胖子。
蔣文博是當年學府區兩大風云人物之一,另一名就是林弘。
而這兩大風云人物恰好在一個學校,一間宿舍,但是一個賣丹藥,一個賣符紙玩具,平時分開賣,但更多的時候是同仇敵愾對抗教授的檢查、對抗別的學校的同行,最后掌握了學府區所有大學的生意。
蔣文博練了一身奇怪的武功,基本上是保護這生意的最后戰斗力,實力非常強悍。
蔣文博是林弘他最好的兄弟,家有薄財,又在正好同一個星球,所以這昂貴的郵費不是大問題。星際時代,一畢業更多的時候代表著永別,很難聯系到原來的故友,林弘也很清楚。
從時間最早的那一封信拆開,那是十年前發過來的,信中寫道,蔣文博找到了一個在首都安欣城的工作,他覺得很不錯,又刺激。信末,蔣文博邀請林弘來這里試試看,但是沒寫究竟是怎么工作。
第二到第五封信都是在九年前,畢業的后一年寄出來的,信中都是大力邀請林弘一定要來那里工作,其中這么一段文字引起了林弘的注意——
“老林,你一定要來這里看看。這活不錯,還包吃住,主要是能夠經常去外星球干活,外星啊!公費??!老子快要分組了,你快來,咱倆雙劍合璧,啥事兒干不成?沒準咱還能去雪環星看看尼雅妹子,咱上學三年了,你他娘告訴我要畢業后才表白,結果呢,你表的那白呢?丟咱們自己兄弟的臉。
來吧,你家里都沒人,不然你真要買塊地種地、娶個村姑不成?我告訴你啊,你要再不來,老子就自己去雪環星找尼雅了。
大學我掙了三千多靈券,你小子舍不得花,摳得就舍得買塊破酥糖,你剩的比我多。來安欣城只需要兩千塊,趕緊,給,老子,過來?!?p> 林弘心情在慢慢變好,他看著上面的字都能想象出當時蔣文博的語氣,他說道:“胖子,要擱十年前,老子二話不說,看見第一封信就他娘的找你去?!?p> 接著,他撕開剩下的五封信,都是一些回憶懷念的話,還夾雜著對林弘不滿的無數臟話。林弘一封封看下來,直到看到離現在最近的一封,那是去年寄過來的,嘴還是一如既往的毒。
“老子現在這個隊伍已經鳥槍換炮了,要是你還他媽活著,趕緊吱個聲,明天我要出一任務,不知道什么時候才能回來,我有點事真的要和老林你聊聊。
媽的老林我求你了,一定要來找我,一定要讓我瞅見個活人。”
“胖子,我告訴你啊,現在你就是不見我,我也要找你去。十年,我倒要看看你小子老成什么樣了?!绷趾牍笮?,眼中泛起點點淚光。
“咦,這是什么?”林弘看見蔣文博還寄來了一些別的東西,摸著似乎像兩本書。撕開包裝一看,果不其然。
除了兩本書,還夾有一張邀請券,做工精致,上面寫著“熾星兼職職工面試邀請券”。
那兩本書,一本很厚,叫做《熾星兼職錄取考試真題測試》,林弘翻了翻,得有幾百頁,都是一些特別高深的題目。看了看另一本,那本非常薄,只有幾頁紙,封面上有一行手寫的字,寫著《新手員工三十六計中計》。
這第二本引起了林弘的好奇心,翻開一看,扉頁寫著蔣文博的字跡——“這公司里面都是老怪物,你來了一定要千萬小心,不要著了他們的道。這單位剛成立不久,反正你要是來,以你不遜于我的‘天賦’,一定會被錄取的,所以先看看這書,這都是我總結的斗爭經驗。
對了,試煉的時候很艱險,不要忍讓,到了發怒的情況,就一定不要再忍?!?p> 林弘半天無語,他想不到這是什么公司,老員工和新員工的斗爭甚至激烈到總結成書面經驗的程度。
但是這蔣胖子怎么知道我試煉的時候會發怒呢?
把蔣文博的這些東西放下,林弘拿起一塊酥糖嚼了起來,順便拿起了另一封他人寫的信。
林弘靜靜地看著,雨后陽光照著信紙,卻照不清林弘的面龐。
這一封信里面沒有信紙,只有信封外面一行地址:雪環星夜靈區。
把嘴中的酥糖咽了下去,林弘說道:“我本想過了十年,連家都變了位置,過去也更找不回來了,你既然給我寄過一封信,那我就去找你。至少,看看你過得怎么樣?!?p> 對于林弘來說,其實今天,就是畢業后兩天,也就是他打算要表白的日子。但是對于這宇宙的所有生靈來說,是十年后。
林弘如此想到,即使我在那一天醒過來,也不會對那喜歡穿白裙子的姑娘說出心聲吧。
一個沒有好家世、什么都沒有的窮小子,一個不愛學習只顧著拉幫結派的壞小子,一個不敢跟她說話,只敢偷偷在她抽屜里放酥糖的傻叉,沒有人會喜歡的。
“我不再是那個只會做小生意的壞學生了,蔣胖子給我說的這個工作不錯,如果有一天我到了你的家鄉,我想……我會試著去看看你。”林弘感受著身體鍛體之后,強大的力量,下了個并不霸氣,甚至有些靦腆的決心。
他現在渴望離開,十分想要離開這個生活了二十年的城市。但他覺得應該再等等,家中尚有恩情沒有還,夜晚尚要給一女孩熬藥。
仔細把這信整理好,林弘走進了廚房,快樂讓他手藝見長,做出來的菜自己都贊嘆不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