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賀州,翼淼尊者坐在一座小丘上,遠處人群嬉鬧,夜市上的燈火長龍就像一條蜿蜒的絲帶,熱鬧而繁華。近處鮮有人聲,夜景靜謐悠閑。
“刀哥哥。”秦諳輕輕落到翼淼尊者身邊,問:“看什么呢?”
“小諳,你看那兒。”翼淼尊者伸出手指指著遠方,一道火光突然從遠處的市中緩緩升起,拖著長長的煙尾,最后“啪”的一聲綻放在頂端,像是一只盛菊散著絲葉。
“煙花啊……”秦諳靜靜看著遠處一簇簇煙花升起,忽然輕輕地說:“那天,也是黑黑的夜,也是在山上,也是看遠處的煙花。”
“嗯。”翼淼尊者輕輕點頭,“很漂亮。”
秦諳垂下眼瞼:“我也很想瑤姐姐。”
在這個小鎮,煙花并不是那么盛大,在夜空的襯托之下就只有小小的一團,但翼淼尊者抬著頭癡癡看著,稍許,翼淼尊者道:“我們都很喜歡煙花。”
秦諳忽然伸出手,手上提著一個吊墜:“刀哥哥,這個給你。”
“又是一個小人兒啊,我已經有一窗戶的草木小人了。”翼淼尊者接過來,掛在腰間,“謝謝了。”
……
虛無越發猖狂,森林、草地、湖泊、沙漠、山脈,乃至直接出現于凡間城鎮,甚至是出現后再朝某個宗派伸出魔爪。合修盟不堪其擾,支援、接應、尋找,盡管一直在派元嬰尊者救援,還是不斷有宗門被三三兩兩的邪物與虛無摧毀。被摧毀的宗門要么解散成為散人,要么帶著不多的剩余弟子投靠其他大宗門。雖說元嬰修士不少,但沒有元嬰修士坐鎮的宗門同樣不少。
顧良安排完一個月的雜役之后,又被掌門罰著外出幫了三個月了忙,由于顧良特殊,故而元嬰前期的他一人游歷,顧良平日會偶爾想一想虛無的由來,其他時間則只負責解決出現在他眼前的虛無與邪物,生活算得上悠閑。
然而,目前能夠算得上安穩的僅有四道一佛,其他地方無不經受著虛無的摧殘。由于北方虛無出現次數相對少的規律被眾修士漸漸發現,盡管合修盟再三呼吁,甚至以“違者斷發星良粉、逐出合修盟”來威脅,還是有越來越多的散人或是宗門前往北方。
對此情況,顧良帶著尤殷與桑秋尊者喝茶時,桑秋尊者評價:“合乎情理,但是愚蠢。”
顧良請教:“宗主,怎么說?”
桑秋尊者面色凝重:“虛無在西方大肆壓境的情況人盡皆知,不知何時就會侵入,十二州岌岌可危。現在瘋涌至北方,秩序混亂不堪、內耗不止,逃避只是浪費時間。等內耗之后,西方的虛無再入,而這時人手不足、經驗欠缺、新仇舊恨迸發、死亡的恐懼、禮教崩壞,面對虛無的進攻,修士只能節節敗退。若是運氣好還能據守北方冰川,借助幸存的精英相抗,等待機會——但這還只是最好的結局;更可能的情況是完全抵擋不住,人、妖、獸大批滅亡,最后僅剩幾個不多的元嬰期庇護的群體在虛無的夾縫中茍延殘喘。”
顧良:“那如果現在就前往北方,建立秩序然后據守呢?”
“不說其他的,凡人怎么辦?糧食呢?修士與妖獸擠得下嗎?”桑秋尊者搖搖頭,“一旦地方緊張,更大的混亂就會發生。不論對誰來說,生存都是最大的問題:就算有人愿意犧牲,那也只是少數人,更多的人在開始時會在乎自己活下去,而不是考慮種族或者天下——但等條件殘酷到他們開始考慮種族和天下的時候,就已經來不及了。”
所以說現在既是在靜觀其變,也是有意在用虛無減少凡人、修士、生物的數量,只有生命少了以后,剩下的人才能在北方存活……顧良看桑秋尊者,立刻道:“好了好了,這個話題對玖緒來說還是太早了,我們打住。”
玖緒毫不吝嗇地送給顧良一個小小的白眼。
桑秋尊者嘆氣:“你就是太寵你師妹了。”
“師妹,還是小師妹,不就是拿來寵的嗎?”顧良反駁一句,然后道:“而且現在情況總沒有那么糟嘛。”
“確實,目前還比較樂觀,但最重要的一步還是在賭,不穩。”
“不說這個,說起來……”顧良忽然看玖緒,“儲物袋里星良粉夠嗎?”
玖緒搖了搖儲物袋,炫耀:“有兩罐多呢。”
顧良:“之前我和落云見面,他發現靈力能傷到邪物,但是邪物恢復時的虛無只能用嬰氣或者星良粉去除,而且還要保證使用靈力時沒有大量靈力溢出。玖緒你有那個護腕能控制靈力,下次跟我出去玩的時候可以試試。”
桑秋尊者眼神一凝:“你拿我徒弟做試驗品?”
顧良解釋:“我用靈力試過了,絕對可行,只是我不太好控制靈力,所以很費事。”
桑秋尊者冷哼一聲。
顧良嘀咕:“還說我寵呢,你不是更寵?”
……
情況一天比一天糟糕,不但合修盟焦頭爛額,投奔凈林門的修士也越來越多,開始時掌門還能安排一些人住到外門,后來人數越來越多,掌門只能將人安排到雜役、甚至是安排在宗門之外的地方,但尋求庇護的人還是不斷增加,其中一半人的實力超過雜役,與外門持平,行事也愈發乖張粗魯,紛亂不斷。掌門大怒,會議上七處無人反對,掌門立刻新增規章,派五位元嬰尊者到外面整治秩序,并且司管外部賞罰——雖有獎賞,但處罰更多。雜役、外門、內門、七處與新器館,每個地方進出都要出示身份銘牌并且登記。
顧良回憶著以前的凈林門,現在的規章是越來越多,對七處弟子來說行事也是越來越不方便。
因為一直窩在宗門之內,所以當葉言竊找到顧良的時候,顧良還是頗覺驚奇的:“言竊,元嬰了?”
言竊抱拳:“是。”
顧良拍言竊的肩膀,爽快大笑:“稚鼠的功法終于發揚了,恭喜啊。說起來你既然都元嬰了,說不定能把你師父和師弟接到七處呢。”本來元嬰是沒這個權利的,但是稚鼠的功法值得這個待遇。
“這……多謝顧兄好意。”言竊抱拳,道:“此次前來,其實是希望顧兄能和掌門美言幾句。”
“不整那些沒用的,咱倆也沒那么生疏。”顧良揮手,問:“想讓我說什么?”
言竊:“我或許會收個徒弟。”
“看上誰了?”
“現在還沒有決定。”
顧良不在意揮揮手:“那有什么好擔心的,你注意好分寸就可以。”
“但歸屬與凈林門……”
“肯定可以。”顧良豪邁,“這種事你只要跟掌門一說,包管同意。”
言竊道謝離開之后,尤殷問顧良:“真有這么簡單?”
“稚鼠是寶,就算掌門安排不了,陸明溫也肯定會要接手。”顧良說完,自己打了自己一巴掌,跟尤殷說這些自己是多沒情調?顧良換話題:“兔兔,要不過幾天我們去外面轉轉吧?”
“好啊!”尤殷一口答應下來,再說:“但公子你才會敲四五首歌,平日里也不打坐修行,現在還是亂世,你這樣怎么可以?”
顧良只能苦笑。
……
顧良一直覺得天下大事與他無關,他只要在凈林門需要的時候出手就可以了,其他一概不管。因而顧良和尤殷就出去游玩了。但兩人才出去七八天,桑秋尊者立刻傳書加急讓顧良回來,喚顧良回去的原因有兩個,一是玖緒,二是花骨朵。
看到花骨朵的名字,顧良心中一咯噔,他早先一直懷疑花骨朵有問題,但這懷疑隨著時間慢慢就被淡忘了。但……這顆定時炸彈最終還是炸開了。
最重要的是,這還波及到了備受幾人寵愛的玖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