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琪和阿澀在斗場上追來砍去,少說也有小半柱香的時間。
窮門這邊,窮奢的臉色越來越難看,露在外面的那只眼睛映著火光,恰如其分的表現了他的內心感受。他還注意到,對面的窮木安還有心情和身邊的人談笑風生,壓在心上的分量就又重了幾分。
“跑得快?”窮木安有點明白慕合說的意思了。別看慕門少年吱哇亂叫的滿地打滾,卻是毫發無傷,有幾次也是頗為驚險的避開貼身而來的重劍。
慕合一只胳膊的臂彎處搭著雪色斗篷,另一只手握起拳頭貼著臉,然后笑著伸出拇指。這副搞怪模樣,就連窮木安也沒忍住,“噗嗤”的笑出聲來。
“哎呦!”慕琪一聲慘叫,成功的重新吸引了眾人的注意。從他一瘸一拐的跑跳姿勢不難看出,阿澀終于知道如何對付一個飛毛腿了。
琪琪右腿的大腿外側不斷滲出鮮血,染透了白色的外袍。阿澀卻不肯放過這個大好機會,一面揮刀來斬,一面從重劍中分離出無數把飛鏢一樣的暗器,直奔倉皇而逃的對手。
飛鏢如蝗蟲般,仿佛有生命似的,緊追在琪琪身后。隨著琪琪的步伐減慢,閃避不及時,他身上染血的地方越來越多。
慕琪能感覺到后面呼呼的風聲,那是暗器以飛快的速度在空中追擊的聲音。繼續奔跑無法解除危機,他索性就地一滾。身體還未轉夠一圈,就聽“咄,咄,咄”幾聲貼地才聽得到的悶響在耳邊回蕩。待他重新站起身來,就聽場外有人嘶吼“小心后面!”。
‘后面?’慕琪不敢回頭,想著應該是趕緊趴下,還是側閃。就耽誤這么幾個呼吸間的功夫,他覺得有什么硬而尖的東西鉆進了后背,接著便是一陣劇痛——從肩胛骨開始蔓延至整個身體。這種痛已經不是他能夠承受的范圍,于是慕琪很不甘心的咬著腮幫子倒了下來。
場外的慕合看的真切,有三支冰一樣的飛鏢,正中慕琪后面的兩個肩胛骨。從飛鏢打入的位置來看,搞不好肩胛骨都碎掉了也不是沒可能的。空中還有如同大網般密集的暗器,而無法動彈的慕琪無疑成了砧板上的死魚。
慕合抻開斗篷,要跑過去替琪琪擋暗器。有一道身影比他更快,飛一般的沖了出去,而比身影更快的是她的斗篷。拋出去的斗篷如同盾牌,打著旋地斜著罩在慕琪身上,“叮叮當當”的擋住了所有會要命的暗器。
“我們輸了。”那人速度不減,眨眼的功夫就到了慕琪身前。
阿澀停了下來,把重劍甩在肩頭,仔細的看著眼前突然冒出來的白衣女子。
“身手不錯。誰啊?”窮木安用余光瞄到,慕天門的領隊正朝他們這邊走來,好奇地對終于開始緊張起來的慕合發問。
“嗯。”慕合顯然沒心思聽窮木安在說什么,答非所問的隨口哼了聲。
斗場上阿澀暫時停止了攻擊,卻沒有就此罷手的意思。他回頭看了一眼舉著火把的窮奢。其實現在收手不是不可以,但要恢復窮門的士氣,顯然出手還不夠震撼。
窮奢沖著他微微點頭,暗許了阿澀的想法。這么多年過去了,沒想到兩人的默契居然還在。
地上趴著的琪琪一動不動的,也不知道是疼的暈了過去,還是早就一命嗚呼。白衣女子看到了阿澀眼中的殺氣,萬不敢回頭查看,只得硬著頭皮杵在冰面上。她雙手緊握,略厚的嘴唇不安的抿成了一條縫,若不是臉上線條柔和,那副干癟的身材確實不太容易認出她是女子的事實。
兩個慕天門的弟子,在領隊師兄的召喚下,準備奔向斗場中,打算把慕琪抬回來救治。可是他們后腳跟還未沾上斗場中的冰面,就被阿澀的一串飛鏢給逼了回去。
“沒結束呢。”阿澀扛著重劍,冷冷的說。
白衣女子緊握的拳頭似乎變大了,她后退著說:“我們認輸了。”
阿澀向前踏出一步:“那就讓開。”
“什么?”
“賭注。”阿澀說,“打算毀約嗎?”
這不明不白的,說的到底是個啥啊?站在冒著寒氣的斗場上,白衣女子卻滿頭的冷汗。
“什么意思啊?”慕合能聽到阿澀說的話,但是無法理解每個字組合以后的意思。
窮木安瞇著眼想了下,隨后了然:“你們想要同門的命,還是就此認輸?”
“輸了一場而已。”慕合不理解。
“不是只有你們會鉆空子。對面也不弱。”窮木安似笑非笑,原來這個不善言辭的阿澀,心思也很活泛嘛。
慕合無言,轉身尋找領隊師兄的身影,事情好像變得很嚴重了,可不是他能做的了主的。“慕婪師兄,慕婪師兄?”誒,領隊師兄怎么往鐘塔那邊走啊?這邊不管啦?!
窮木安伸手攔住要追出去的慕合:“找他也沒用,”迎著慕合張的大大的眼睛,他繼續說,“但凡你們師兄有點腦子,就不會在這個時候多嘴。沒看對面的人,什么都沒說嗎?”
漸漸恢復冷靜的慕合止住去勢,搖著腦袋說:“我不懂。”
“哼,”窮木安冷哼一聲,“誰先說話,誰就輸了。不懂就在旁邊老實呆著。”無非就是不讓阿澀鉆的空子變成事實,如果兩隊隊長不開口,凡事就還有轉圜的余地。算盤打的都很溜嘛。
夜風拂過,將斗場上微弱的人聲傳開。“不認!”虛弱、無力的聲音如同剛出生的小老鼠在叫喚。
“慕炎師姐,不能認。”琪琪動了一下,瞬間又被疼痛打倒,他已經無法憑借自己的力量站起來了。
叫慕炎的白衣女子就站在琪琪前面,當然聽到了他的話。“還能撐多久?”慕炎回過頭,看到的依然是趴在地上的師弟。她真懷疑,是不是小師弟已經命歸黃泉,現在是他的殘余神識在做最后的掙扎。
“咳咳,”琪琪覺得有帶著鐵銹腥味的口水順著嘴角流出,緩了半天才明白,那應該是血,“久到他輸給你。”
慕炎轉回身子,閉著眼睛深深的吸了一口氣。再睜眼,淚已經無法抑制的,順著臉頰淌了下來。
“敢不敢再戰!”她將滿腔的憤怒化為吼叫,拋給了對面那個扛著重劍的家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