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墨宸看著他們,只字未言。
沉默半響,雷音上前一步,率先開口:“是我的責任,未能準確洞察局勢,疏忽職守,導致幾月成果功虧一簣,我方……損失慘重……我愿接受任何懲處。”
雷音說著,便不自覺的紅了眼眶,只是心中的一股勁撐著她依舊站得筆直,止住眼邊奪框而出的淚水。
“老大,是我的錯。”雷飛上前一步,仰著頭,聲音依舊如平日里的刻板,只是速度卻快了幾分:“是因為我遇事慌張,傳達模糊,才導致雷音判斷失誤,我愿與雷音一同受罰。”
“還有我,是我處事不分輕重,還與外部牽連勾結,才有后面一系列的事情。”雷力大步上前,而后偷偷瞄了君墨宸一眼,臉漲得通紅,帶著視死如歸的氣勢大聲道:“要罰就罰我好了。”
“很好。”君墨宸點點頭,看向三人:“還有嗎?”
三人對視一眼,眼中帶著困惑。
“你們有沒有想過你們所謂的問題最根本的原因是什么?”君墨宸眼神猶如利劍般刺向三人,似乎要將他們心思全部挖出。
三人眼神閃爍,微微向下瞟去,吱唔著說不出個所以然。
君墨宸咻地撐手站起,大聲呵道:“你們是軍人,服從命令是你們的天職,任務更是比天大,你們需要做的是服從命令,完成任務,該考慮的從來都不是我的安危。”
君墨宸的聲音堅定有力,帶著不容置喙的威嚴:“全部回島集訓,什么時候通過最后一關,什么時候回來。”
雷音咻地抬眸看向君墨宸,抿了抿唇,看似有些猶豫。
君墨宸坐回輪椅,沒理會雷音的欲言又止,直接道:“那就這樣,今天交接一下就出發吧。”
雷音深吸一口氣,鼓起勇氣,眼神堅定地看著君墨宸:“老大,我愿意去集訓島,但這件事的主要責任在我,是我的失職才導致兄弟們的犧牲,我想,先替他們報仇。”
“下去吧,收拾東西,交接工作,今天就出發。”君墨宸看向雷音,卻像沒聽見她的話一般。
“老大……”
雷音還想說些什么,雷力拉了她一下,小聲道:“阿音,別說了,老大決定的事沒人能改變。”
雷音看了君墨宸一眼,蔫蔫地出了書房。
三人走后,君墨宸猶如泄氣般靠坐在輪椅上,帶著前所未有的憔悴與沮喪。
這件事,又何嘗不是他的責任呢!
不過片刻,君墨宸嘆了口氣,提起精神開始處理善后。
“扣扣扣~”
突然,書房的門被敲響。
“進。”
“老大。”雷飛推門進來。
“有什么問題,問吧。”君墨宸放下手頭的事,看向雷飛。
“您知道我會來?”雷飛有些詫異地看向君墨宸。
“你們三個,平日里你的話是最少,但心思卻是最細膩的,也是最拗的,”君墨宸勾了勾唇,“你剛才走的時候下顎骨微微緊繃,眉頭比平日深了一度。”
“老大就是老大。”雷飛有些自嘲地笑了笑,“我下次會注意。”
“來為雷音不平?”君墨宸挑眉。
“您知道雷音因為這件事非常愧疚自責,以她的性格,如果不能親自報仇,這件事會壓在她心里一輩子,她永遠過不了這個坎。”雷飛眉頭深深皺起,語氣有些激動:“我不明白,您為什么這么做?”
君墨宸定定地看著雷飛,似乎在傳達某種信念,又似乎只是荒謬的托詞:“因為你們是軍人,必須習慣死亡,你們可以因死亡而傷心,而悲痛,但不能失去理智,陷入自我束縛,影響判斷。”
君墨宸的聲音鏗鏘有力,猶如魔音般灌入雷飛耳中,震得他頭皮發麻,耳中似乎已經聽不到其他聲音,只“死亡”二字在不斷盤旋。
死亡,多么沉重的字眼,但在老大口中卻變得如此輕松,習慣死亡,多么荒謬,可老大口中卻這般自然,這么涼薄,這還是他認識的老大嗎?那個嚴厲刻板,但卻重情重義、舉重若輕的領導。
雷飛不敢置信地看向君墨宸,眼中帶著失望,質疑,驚懼,仿佛從未認識他一般。
君墨宸沒理會他的震驚,聲音一如既往地平靜:“雷音是你們三個中最感性的,平日里看似灑脫,但卻最易陷入情感羈絆,她必須克服這點,不然昨晚的事不會是最后一次。”
“可是情感是人類與生俱來的本能,如果連情感都拋棄,這算什么,牲畜嗎?不對,動物也有情感,連動物都不如,機器嗎?”雷飛大聲吼道,脖子上青筋暴起,臉漲得通紅。
“控制情感并不是拋棄情感。”君墨宸依舊平靜。
“呵,控制情感,你口中所謂的習慣死亡就是控制情感?哪怕看到至親之人就在自己眼前慘死受辱,也要控制自己無動于衷?”雷飛語氣中帶著嘲諷,已然沒了往日對君墨宸的尊敬。
“必要情況下……是的!”君墨宸語氣輕平,卻帶著決絕。
“那敢問君首長,軍人為什么保家衛國,沖鋒陷陣,憑什么讓他們義無反顧?”雷飛語速越來越快,帶著咄咄逼人與嘲諷。
“心中的信仰與守護。”
“那按您說的,連對死亡都無動于衷的人,何來信仰與守護,保家衛國,先保全小家才能護衛大國,如果沒有守護的人,沒有那股的信念支撐,我們又為什么堅持?”
“你想過為什么每年進行秘密集訓大部分都是孤兒嗎?”君墨宸嘆了口氣,眼中含著萬千情緒。
“孤兒?”雷飛喃喃,“我,雷音,雷力,都是孤兒院出來的,難道?”
“不錯,并非巧合,你們是從千千萬萬的孤兒中挑選出來的。”
“為什么?就因為孤兒沒有原生家庭的牽絆?這樣才更容易成為你口中那種習慣死亡,控制情感的辦事工具?”雷飛仰起頭,控制眼淚流出。
這一刻,一直以來的信仰似乎崩塌了,他一直以來的堅持到底是為了什么?
他似乎從未認真想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