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才三尾狐妖使用玄火鑒，真氣損耗頗大，故而林驚羽雖然身上帶傷，但在陸雪琪的扶持下，倒也沒被三尾狐妖落下來。
林驚羽和陸雪琪二人追著那道白光，一直追到一個漆黑的山洞。
這個山洞洞口不大，與尋常山洞一般無二，唯一的不同之處就是洞口旁邊深黑色的巖石，還有那陣陣吹來的陰風。
林驚羽指著這些黑色的巖石，判斷道：“想必此處便是黑石洞了。”
陸雪琪贊同地點了點頭，道：“我們進去吧。”
雖然這個山洞四處透著怪異，危險四伏，但是臨陣退縮又豈是林驚羽所為，林驚羽輕輕應了一聲，便手執斬龍，當先走了進去。
黑石洞的地形與萬蝠古窟頗為相似，都是長長的一個山洞，然后盡頭處是一道斷崖，只是黑石洞的規模要比萬蝠古窟小上許多。
林驚羽、陸雪琪順著山洞一直走，很快便走到了斷崖處，兩人互相囑咐了一句“小心”，便各自御起法寶，緩緩降了下去。
斷崖上下的景象讓林驚羽為之一呆。
原來斷崖下竟鏤空著許多小的洞穴，每個小的洞穴中都住著一些奇怪的生物，有一人高的黑猿、豹子，有四只鉗子的螃蟹，有六足的貍貓，有額頭上寫著‘王’字皮紋卻長得像是一頭豬的雙角怪獸……
看著這么些奇怪的生物，林驚羽的嘴角不禁勾勒出了一抹笑意。
在這種情況下林驚羽竟還笑的出來，身旁的陸雪琪看見林驚羽莫名其妙的笑意，不禁好奇地問道：“林師兄在想什么？”
林驚羽指著這些奇怪的生物，道：“風回峰的曾師兄最喜歡收養這些奇珍異物，若是他到了這里，相必連嘴都得笑歪了。”
林驚羽和陸雪琪一路緩緩下沉，過了很久，兩人終于看到了斷崖的低端，不，確切地說那不能算是低端，那只是一片布滿巖漿的火海。
這里到處都是熾熱到通紅的巖漿，形成了一個焦熱的湖面，充斥了整個巖洞下方。湖面之上，不時有熱浪氣泡冒起，然后破裂，更有洶涌處，竟如潮汐一般，熾熱的巖漿非彈而起，直至半空。而巖漿發出的紅色熱焰，更是把這個巨大的巖洞照成了紅色的世界。
在巖漿湖上方是一個巨大的平臺上，林驚羽和陸雪琪正站在這個平臺上。
在他的正前方，平臺的盡頭，靠近熾熱巖漿熱到幾乎令人無法忍受的地方，是一個橢圓形狀的石窩，上面靜靜地趴著一只白色的狐貍。
這個美麗的白色狐貍蜷縮在石窩里，一雙淡藍色的眼睛正遠遠地注視著林驚羽二人，似乎沒有半點敵意。
“你們來了。”白色狐貍帶著低沉而又疲憊的聲音，輕輕問候著這他們，仿佛是主人在招待兩位遠道而來的嘉賓。
林驚羽緩緩走上前去，看了看白色狐貍那六條白的毫無瑕疵的尾巴，淡淡問道：“三尾為妖，六尾為魔，閣下便是傳說中的六尾魔狐吧。”
六尾魔狐微微點了點頭，嘆道：“我本以為來的會是焚香谷的人，沒想到竟是青云門的弟子。你們為什么要來，是來殺我的嗎？”
陸雪琪抽出天琊，遠遠地指著六尾魔狐那柔順如綢緞的脖頸，道：“你們非但搶掠村們財物，還害了村民的性命，我們便是來為民除害的。”
“為民除害？好，好的很。”六尾魔狐輕輕擺動著尾巴，反問道：“那你們告訴我什么是害呢？與人類作對便是害嗎？那人類殺了我們這么多同類，這筆賬又該怎么算？”
“什么是害？這筆賬該怎么算？”
六尾魔狐的話頓時難住了陸雪琪，她自幼在青云山長大，她所認知的一切都是師傅水月師太告訴他的，為民除害是她們從小說到大的東西，這難道還需要什么理由嗎？
陸雪琪在腦海中想了想，幾次張了張嘴，想說什么，卻始終不知該如何開口。
就在她左右為難地時候，身旁的林驚羽卻開口了，“你們是妖，行的是妖道，我們是人，行的是人道。人妖本就疏途，這筆賬如何能算的清？”
林驚羽的話一說完，六尾魔狐那雙美麗的眼睛中頓時閃過一絲亮光，贊嘆道：“小妹說的不錯，你果然有些見識。”
六尾妖狐看了看林驚羽的臉龐，問道：“小年郎，你怕是還沒到二十吧。”
林驚羽看著這個奇怪的白色狐貍，反問道：“那又如何？”
六尾魔狐微微低頭，彷彿突然有幾分感慨，低聲道：“你們人類當真不凡，小小年紀便能有這番見識，你的這身見識，怕是比起我那個活了五百年的小妹強多了。”
“大哥何必與他們多言。”
這時，方才他們見到的三尾妖狐走從他們身后的甬道中走了出來，走到六尾魔狐身邊，道：“這個少年郎雖然修為高深，但卻經脈受損，不過是個半死的人。光靠這個小姑娘，我們對付她綽綽有余。”
此地乃是一處巖漿湖，溫度極高，玄火鑒在此地的威力的確比起外面要高得多，若是再算上他們在此地豢養的異獸，光憑借陸雪琪一個人，的確不是他們的對手。
不過她的話并沒有嚇到陸雪琪，反倒是她對林驚羽的稱呼，讓陸雪琪覺得不安。
“半死的人？你們是什么意思！”陸雪琪聽見三尾妖狐這樣稱呼林驚羽，不由心中升起一絲莫名的擔憂，高聲問道。
六尾魔狐看著陸雪琪的反應，指著林驚羽，疑聲道：“這個少年郎經脈斷裂，顯然是傷于一種極霸道的法術之下，若非他身懷太極玄清道這等玄妙的功法，恐怕此時已經是一個廢人了，難道這些你們之前都不知道嗎？”
聽六尾魔狐講完，陸雪琪一下子想起幽姬在死靈淵下說過的話——“少年郎，你已是重傷之軀，此時還借助自己的心血，強運萬劍斬龍訣這等霸道的功法，弄不好要經脈寸斷，你這是不要命了嗎？”
“難道他就是那個時候傷的經脈嗎？”想到這些，一向冷靜的陸雪琪竟有些慌亂起來。
陸雪琪帶著詢問的眼神，回頭望了望林驚羽。
林驚羽看著陸雪琪驚疑的眼神，搖了搖頭道：“我也不知道。”
六尾魔狐輕輕嘆了口氣，似乎有些怨懟：“你們這些年輕人呀，一旦與人動起手來，竟是連一點后果都不顧。不如這樣，你按一下自己的氣海試試，如何？”
氣海是修道之人真氣匯集之處，輕輕摁一下并無大礙。林驚羽見六尾魔狐的表情不似作偽，于是抬起雙手，朝著氣海輕輕摁了下去。
林驚羽的手剛一接觸到氣海，只是輕輕一按，一股撕心裂肺的劇痛便從氣海蔓延到了林驚羽全身。
一時間竟疼的林驚羽站立不住，倒了下來。
“林師兄，你怎么了？”陸雪琪見林驚羽疼成這般模樣，心里一陣心疼，連忙扶著林驚羽的后背，問道。
六尾魔狐指著林驚羽，對陸雪琪道：“你的同伴經脈受損，真氣郁結于氣海之處無法運行，受力之下自然疼痛難當。”
林驚羽半躺在陸雪琪的懷里，問道：“我的傷勢連我自己都不知道，你是怎么看出來的？”
六尾魔狐輕輕嘆了口氣，臉上帶著一絲病態的潮紅：“現在的我，便是你以后的樣子，你說我是怎么看出來的？”
“我以后的樣子？”林驚羽看著六尾白狐虛弱的模樣，心中閃過一絲寒意。
這難道就是他以后的樣子嗎？
那個年少英姿的林驚羽，那個龍首峰最驕傲的小師弟，那個蒼松最疼愛的弟子，以后會變成這個樣子，體態虛弱，在床上度過自己的下半生。
不，他絕不該是那個樣子的。
一絲不甘與痛苦，在林驚羽眼中蔓延開來。
許是對林驚羽的傷痛感同身受，陸雪琪纖細的身子微微一顫。
“難道就沒有救治的辦法了嗎？”陸雪琪已經忘了來此的目的，眼神中帶著些許希冀，望著白狐說道。
六尾白狐并不正面回答她的問題，反倒問道：“你們倆雖然年齡不大，但是道行并不低，要將他打成這個樣子并不是件簡單的事情。”
陸雪琪點了點頭，如實回道：“數日之前，空桑山死靈淵下，我們曾遇到魔教的幾名弟子，……”
說話間，陸雪琪便將前些天在空桑山的遭遇說了一遍。
“原來如此。”過了片刻，待到陸雪琪講完，六尾白狐臉上露出恍然之色。
六尾白狐望著林驚羽，問道：“你冒著這么大的危險救她，難道你不怕死嗎？”
林驚羽看了看陸雪琪的臉龐，心中滿是柔情。
“怕，我當然怕，但這世上總有些事情比自己的生命更重要，縱然再給我一萬次機會，我也會做出一樣的決定。”
林驚羽聲音平和，仿佛在說一件天經地義的事情。
六尾白狐點了點頭，眼中露出一絲贊賞，道：“你所受的傷勢，比我當年要好上一些，而且你還要太極玄清道護體，若是治的早，倒也并非無法可醫。”
聽見六尾白狐的話，陸雪琪眼中閃過一絲光芒，連忙道：“林師兄為我而傷，只要你能治好林師兄，我愿以命相抵。”
此時的她，為了挽救這個視她如命的男子，已經低下了自己如天鵝般高傲的頭頸，向她平日里最不屑的妖魔請求。
美人恩重，林驚羽默默地注視著她絕美的側臉，雖然身上痛苦，但心里沒有一處不覺得舒服。
六尾白狐搖了搖頭，淡淡回道：“你以命相抵對我又有何用，要我救他也行，只是你們需要答應我一個條件。”
“什么條件？”陸雪琪心憂林驚羽的傷勢，連忙問道。
六尾白狐眼中泛出一道思念的眼神，凄然道：“替我救一個人，一個被焚香谷關押了三百年的母親。”
“焚香谷？”林驚羽和陸雪琪不禁高聲奇道。
六尾白狐點了點頭，臉上一絲恨意和悔意相互交雜。
“三百年前，我狐族覬覦焚香谷的無上至寶玄火鑒，在我的母親九尾天狐的帶領下，偷偷潛入玄火壇盜寶。不過玄火壇乃是焚香谷的禁地，防衛森嚴，我們在得手后還是被看守玄火壇的上官策發現，最后母親為了救我，獨自一人留下斷后，被上官策等人生擒，關押了起來。我希望你們能救她出來。”
聽到這里，林驚羽有些面露不悅，盯著六尾魔狐冷冷回絕道：“且不論我們是不是上官師叔的對手，但就你們狐族貪圖他人之物，被捉拿本就是咎由自取，更何況焚香谷與我青云門同為正道，我林驚羽縱然身死，也絕不會答應你們這個條件。”
玄火鑒對焚香谷的重要性絲毫不亞于誅仙劍之于青云門，林驚羽雖然不想后半生成為一個廢人，但也絕不會允許自己做出這些違背良心的事情。
林驚羽的反應似乎早在六尾白狐意料之中。
六尾白狐眼角濕潤，慘然一笑：“咎由自取？哈哈，母親偷盜玄火鑒在先，被囚禁在后，這也許是咎由自取，但我狐族的萬千族人又有何辜？為什么焚香谷要滅我狐族全族！上到垂垂老者，下到待哺嬰童，他們又做錯了什么！全族啊，上萬條性命，全被焚香谷殺了，除了我之外，殺的一干二凈啊！”
說到這里，六尾白狐大口咳喘起來，神色變得激動，面部表情猙獰萬分，原本美麗的藍色眼眸竟也充滿了血絲，讓人望而生寒。
三尾妖狐見六尾白狐咳嗽不止，面露擔憂，連忙順撫著他的后背，從懷中掏出一粒藥丸，幫六尾白狐喂了下去。
看了眼前的一幕，林驚羽和陸雪琪的面色也變得難看起來，他們萬萬想不到，與青云門同為正道巨擘之一的焚香谷竟是這等的殘暴，為了泄憤，竟然滅了狐族全族，這等行徑與魔教何異？
過了片刻，六尾白狐的情緒也漸漸平復了下來，眼神凄愴地看著林驚羽，道：“少年郎，你告訴我，我們這是咎由自取嗎？”
六尾白狐眼神悲傷，仿佛經歷了世上所有的傷痛一般。林驚羽呆呆地看著六尾白狐的眼睛，一向聰慧的他竟也不知該如何回答，只是愣在原地，任由心中的一陣激蕩。
過了片刻，六尾白狐拿起如火焰般的玄火鑒，幽幽嘆了口氣，道：“少年郎，你經脈受損嚴重，非藥石可醫。這玄火鑒乃天下至陽至正之物，它所散發的純陽平和之氣對你的筋脈有修復作用，或許可以助你復原，你拿去吧。”
六尾白狐的言下之意竟是要將玄火鑒這件重寶借給林驚羽。
“大哥，不可。玄火鑒是你救命的法寶，若是給了他們，你又該怎么辦？”六尾白狐話剛說完，心系他安危的三尾妖狐再也按捺不住，連忙阻止道。
“我已經快不行了。”六尾白狐凄然一嘆，“自打三百年前，我中了上官老賊的九寒凝冰刺，就一直深受其苦。這些年來，我們為了躲避焚香谷的追殺，東跑西竄，過得惶惶不可終日。而今九寒凝冰刺的冰毒已經深入骨髓，我只怕是活不了幾天。”
三尾妖狐哭訴道：“大哥，你別說了，我們還有玄火鑒在，以你的道行，一定可以……”
白狐緩緩搖頭，低聲道：“我將近千年的道行根基，在這三百年中，都已經被這九寒凝冰刺的冰毒一點一滴地壞了。如今我全身冰冷，寒入骨髓，已經是不成了。”
三尾妖狐身子一顫，只是默默地流淚，再也說不出話來了。
六尾白狐輕輕招了招手，將林驚羽和陸雪琪喚到身邊，虛弱地說道:“雖然你們沒能答應我的條件，但我卻不愿看著你想我一樣，成為一個廢人。天地不仁，這世上像你這樣的人已經不多了。”
林驚羽看著六尾白狐將玄火鑒綁在自己的手臂上，心中不禁躊躇起來。救命之恩，這可是天大的恩惠。
林驚羽皺著一對劍眉，心中掙扎了半晌，這才緩緩道:“我現在法力低微，還無法潛入焚香谷，你再給我些時間，三十年，三十年內我一定救你母親出來。”
“你，你肯答應我了？”六尾白狐盯著林驚羽，眼中閃過一絲喜色。
林驚羽點了點頭道：“焚香谷滅人全族，為正道所不齒。我答應你救你母親出來，權當是報答你今日之恩吧。”
作者的話：看到大家在評論區對謹言的認可，謹言很開心，請大家放心，本書一定保證完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