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最后的獅鷲,最后的咆哮(下)
弗斯塔德毫不猶豫地撲了上來,舉拳便掄向達利安,艾里侯爵在他眼皮子底下被人制服,那邊是在撕著他這個親衛隊長的臉皮子抽打,更讓他難以忍受的是制服艾里侯爵的人還是達利安,這個當初被他綁到瓦隆布雷的小白臉!
可小白臉輕描淡寫地抬起另一只手,握住了弗斯塔德的手腕,像是斗牛士握住全力沖撞上來的發情公牛的牛角一般,弗斯塔德的拳頭如同陷進了一堵堅固的墻,再難前進半分。達利安轉頭看了弗斯塔德一眼:“先前是不想跟菲爾茲威交惡,所以才讓你綁了,不然區區一個一流武者……算了,不說了。”雖然達利安看不起弗斯塔德是真,但是“我還不放在眼里”這般狂妄的發言他還有些難以啟齒——哪怕弗斯塔德確實不是他的對手。他轉頭看向主位,那里端坐著一位面相跟艾里有六七分相似的老人,他似乎對眼前的騷亂視而不見,只是一心一意地抱著一個酒壇,用大碗從中舀酒喝,淅瀝的酒液自嘴角溢出,沿著蒼白稀疏的胡須間低落,打濕了老人紅褐色的胸膛。達利安滿懷敬重,同時也異常警惕與忌憚地注視著這位老人,比起自己那年逾六十依然會動輒像火山噴發一樣暴怒的弟弟,“紅劍”艾丁顯然是在養氣上下了一番苦工,但這絲毫不意味著他搖身一變成為青山一般沉穩翩然的貴族,就像是西吉蒙德侯爵那樣——火山不噴發,仍然是火山,反倒巖漿在地脈里壓抑奔涌的聲音卻更加讓人毛骨悚然。
“繼續啊,爵士?你大可以把我那個不爭氣的弟弟的腦門子磕碎,反正我以前最喜歡干的事情就是摁著他的腦袋往墻上撞。”艾丁侯爵放下酒壇,冷漠地注視著達利安,“我不知道你這一走一回之間發生了什么,我也不管你是否是在維護你所謂的家族那可憐的尊嚴,不過想在瓦隆布雷鬧事,就得做好付出代價的覺悟。請繼續你的表演,如果已經結束,那我來替你收場。”
艾丁侯爵低沉的聲音像是雷聲一般在大廳的穹頂滾動著,而老人的身軀也在座位上緩緩挺直,鷹視狼顧一般的目光在達利安身上長久地停留。這就是所謂的當權者風范嗎——不,菲爾茲威最暴力的當權者的風范嗎?達利安心里感嘆著,他見過不少手握權柄的貴族了,他們當中不乏趟著尸山血海過來的百戰名將,也有城府極深的朝野權臣,但從未有人能像艾丁侯爵這般,開口便是一股肅殺的壓迫力——那并非威脅,而是通牒。
說到做到的通牒。
“多謝侯爵大人成全。”達利安已經聽到大廳外密集而沉重的腳步聲,想必菲爾茲威最精銳的近衛隊已經到場。他松開了手,朝紅劍行了一個標準的騎士禮,笑容依然暖煦如同春風。
“請賜我一死。”艾丁侯爵沉默地揮手,身著涌泉戰甲的近衛軍踏入大廳,將達利安團團包圍。他們手中的長矛平舉,對準了包圍圈正中央的青年。達利安下意識地去摩挲自己食指上的紋章戒,但指尖反饋回來的,只有空落落的觸感。達利安無奈地笑了笑,握緊了殘缺的右手,目光如同驚鴻,片刻間游轉大廳。也就三十根長矛,三十人啊……達利安在心里輕輕地嘆息一聲。
總覺得不夠殺呢。
瓦隆布雷的城門外,穿著黑袍,帶著銀面具的男人停下了腳步,驀然回首,無聲佇立良久,像是在默哀,亦或者是憑吊。“崔佛,你說他這是何苦呢?”
“大概是他們自詡為獅鷲家族,莫名其妙的高傲吧。傳說中,每一頭獅鷲自泥濘掙扎著飛上蒼穹后便翱翔一生,再不會跌落塵埃,落地之日即是死期。”身形干瘦的老人嘶啞著聲音說。
“真是個愚蠢,卻又不得不讓人心生敬意的物種啊。”男人輕聲說。
一只災厄鴉呼嘯著從天而降,落在男人的肩頭,鳥喙里銜著一封帶血的密函。男人信手拆開,掃了一眼,眼神玩味起來:“麥爾德雷那老家伙,終于按捺不住了啊……”
“要我去獵殺他嗎?”崔佛問。
“沒有必要,獅鷲紋章戒已經到手,我們有更重要的事情去做。薩里昂的異端裁判所里的那些狗不是最喜歡干這種勾當嗎?就交給他們好了。”男人輕描淡寫地說。
大廳里血流成河,達利安微微側身,長矛從他肋下的縫隙間刺過,與此同時,最后一名近衛軍的胸口也撞上了他的劍尖,達利安微微發力,長劍貫穿了堅硬的胸鎧,徑直穿透了對方的心臟。他推開尸體,遙遙注視著艾丁侯爵,后者的臉上已經布滿了烏云,眉頭恚怒地跳動著。“你竟然,是一名超一流武者。”
“一直都是。”達利安微笑,“想不想試試看需要多少人才能圍殺一名超一流武者?”
“正合我意。”艾丁冷冷地說。
第二天,在遙遠的北境,有一個胡須頭發皆如雪白的長者在自己最新刊的《潘德志》中如是記載:潘德353年1月19日,舊潘德皇室的最后一名成員潘德·達利安在瓦隆布雷斬殺菲爾茲威近衛軍一百一十二人,狂戰士六十八人,戰錘勇士二十五人,其余正規軍不計其數,力戰而死。其尸體被艾丁侯爵下令用一百匹孔寧加戰馬來回踐踏,最后挫骨揚灰。最后是該是一句體現語言功底,一針見血的評語,可老人的筆尖長久地停留在白紙上方,感慨萬分,卻不知如何為那個千里之外的青年蓋棺定論。最后他只能無奈地留下四個字:
生不逢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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醉酬天
很短的一章,其實本來是想盡快地帶過達利安的劇情,但不知道何時起,這個復國者在我心中已經有了一道濃墨重彩的影子。當初游玩潘德大陸,達利安的故事是我最嗤之以鼻的,因為毫無邏輯可言——潘德大陸五國割據多年,就算是再不可一世的帝國,其殘留的痕跡也早已被當權者用各自的手段抹除,懷柔也好,霹靂也罷,總而言之,在這種時代大背景下,一個所謂的皇室后裔想要光復,可不是一句口號,一個信物那么簡單。一開始寫作《千古一帝》時,達利安是一個跳梁小丑一般的角色,卻又于心不忍,其道理我也寫出來了:生不逢時。人的一生充滿了無數的可能性,從過去追溯到現在,再到更高更遠的未來,其軌跡復雜多變難尋,在游戲世界里,達利安是一個苦苦追尋幻夢的可憐人,那么在我的筆下,他為何就不能充當一次短暫的悲情英杰呢?接下來故事會回歸主線。 咳咳,考完試,補了點劇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