群牧司置下,除了總覽大宋馬政之外,在皇宮內苑附近,還有專門侍弄那些珍禽異獸的院子,因為北宋時期,南亞等地進貢來不少大象,徽宗皇帝甚至還專門讓人建了一個養象所,用來侍弄這些遠道而來的大象。
王平仲作為內侍出身的群牧副使,就是專門替徽宗皇帝負責這些珍禽異獸的。
如今天氣轉暖,那些進貢來的大象,卻一個個的變得精神萎靡,站都站不穩,甚至連食料都懶得吃。
每年徽宗皇帝祭天,和祭拜道君的時候,這大象可是祭祀儀仗中,必不可少的重要成員。
大象,有著寓意天下太平吉祥的意思,當今官家更是自詡為教主道君,以仁政理天下,更是對這類寓意深厚的動物無比重視。
在得知養象所的大象,居然出現疾病,這位徽宗皇帝當時就有點著慌,安排人請來汴梁城數十個最知名的獸醫,卻不料這些獸醫都是醫治些雞狗之類的家養禽畜,道行強些的,也能醫治些豬牛之類的病癥。
可這外藩來的大象,平時見到的機會都極少,又怎么會有醫治大象疾病的法子,即便是有些治療的手段,在面對這種龐然大物的時候,每個人也都小心翼翼。治好了還好,一旦治死了,那可是要得罪當今官家的。
一個個為了明哲保身,便以不熟悉大象的習性為由,直接選擇了退避。
而一直嫉恨錢恒的那位嚴公公,在得知這個消息之后,便通過干爹李彥獻言,言明京東西路壽張縣,有一秀才,乃獸醫出身,在當地頗有名號,方圓幾百里都慕名求醫。
聽到這話,官家大喜,直接發下一道旨意,宣錢恒馬上進京,為大象瞧病。
要命的是,錢恒自己也沒怎么接觸過大象,就更不要提如何給大象治病了。
這大象皮糙肉厚,極少得病,得病的幾率很小。
若是按照王平仲所言,只是精神萎靡,沒有食欲的話,錢恒多少倒也能猜到幾分。
想到這錢恒不禁問道,“王公公,兄弟想請教一句,這大象是何時出現這癥狀的?”
王平仲一臉愁容,“自元宵佳節時候,便開始有這狀況,只是近來越發嚴重,甚至有幾頭已經難以站立了!”
聽罷王平仲的描述,錢恒心里多少踏實了一些。若是這大象得了什么急癥,錢恒心里也沒多大把握的。
“既然如此,那王公公盡管放心,待我稍作準備,便和公公一起返京!”
見錢恒答應下來,王平仲連忙致謝,“恒遠兄弟果然仁義啊,到了汴梁城,若是有用到咱家的地方,盡管吩咐便是!”
王平仲這次可不是跟錢恒客氣,在王平仲看來,錢恒之所以會讓官家知道,完全是那嚴公公暗中使壞。
錢恒倒不至于敢抗旨不去京城,但是有錢恒的恩師黃裳,甚至包括張叔夜等人幫他周旋的話,拖延個一年半載,總是能夠辦到的。
遠的不說,單就說秋后的鄉試,就是一個連當今官家都不能不在意的理由。
當今官家以仁政治天下,出了名的仁義,絕不會為背上斷送士子考試機會的罵名。
可若錢恒以準備鄉試的理由,拖延上半年,待到那時候,王平仲負責的那些大象,恐怕早就病死在養象所了。那時候獲罪的,只會是他王平仲,卻不會跟錢恒有半點牽連。
也正是因為如此,王平仲才會如此感激錢恒的義氣。
兩人正說話間,錢有來報,演山先生回來了。
錢恒告罪要去迎接黃裳,王平仲面對黃裳,也不敢托大,便和錢恒一起,除了茶堂,剛走到宅院大門口,便迎到了黃裳。
黃裳在小妾的攙扶下,腳步穩健,除了臉上有長途勞頓的一絲倦容之外,精神倒是不錯。
黃裳可是已經年近八旬的老人,能夠有此精神狀態,也是全賴自身精通養生之道,再加上有功夫在身,才能如此精神矍鑠。
見到王平仲,黃裳沒有任何覺得意外的意思,只是微笑頷首,“還是王副使快老朽一步啊!”
王平仲急忙躬身見禮,“小的不敢,見過演山先生!”
黃裳一擺手,“不必跟我如此客氣,我知道你來這里是為了什么!”
此時黃裳的臉色并不怎么好看,自己最得意的弟子被人算計,黃裳心里能舒坦才怪。
王平仲哪里敢跟黃裳計較,只能喏喏退后幾步。
錢恒卻笑道,“老師莫要為難王公公了,他也是逼不得已,況且學生已經答應,盡快跟他進京面見官家!”
“你已經答應了?恒遠啊~”
黃裳顯然沒有料到錢恒居然如此魯莽,不過此處也不是講話之所,只是嘆了口氣,才道,“也罷,你且跟我來,我有話要說!”
王平仲十分知趣的微微欠身,“小的也就不打擾演山先生與弟子暢敘了!”
王平仲剛要走,錢恒招呼跟在黃裳身后的錢有,“錢管家,你先去安排好酒宴,好好招待王大人,另外再準備一間臥房,今晚我還要與王大人秉燭夜談!”
錢恒這么一說,王平仲也就沒再拒絕,知道肯定還有很多事情要詳談,便與黃裳和錢恒打過招呼,跟隨錢有離開。
黃裳揮退他那小妾,在錢恒攙扶下,回到茶堂。
剛一落座,黃裳便長嘆一聲,“恒遠,你糊涂啊,這種事情怎么就急著答應下來?即便我不在,也要先去找清卿,問清了狀況之后,再作打算啊!”
黃裳對錢恒的關照之情,濫于言表。
錢恒笑著謝過,才道,“老師,畢竟是官家下來的旨意,學生若不答應,豈不是抗旨不尊么?再說了,學生對于秋后的鄉試,已經很有把握,去汴梁城一趟,來回不過一個月有余,時間還是很寬裕的!”
黃裳盯著錢恒看了好久,才露出幾分苦笑,“你以為進京城那么容易?你在壽張這邊,那嚴公公和馮家,或許沒法針對你,你若是去了京城,他們在你手上吃了大虧,又豈會輕易放過這種機會?”
關于這件事,錢恒也仔細考慮過,不管是馮家,還是嚴公公,無論身份地位,都不是現在的自己所能抗衡的。但錢恒也不是個喜歡讓人肆意擺布的主兒,加上這次有官家的旨意在,錢恒也很想認識一下,這位歷史上藝術造詣最高的皇帝是個什么模樣。